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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huen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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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上百个难民扶老携幼,慢慢来到九成山门前。君舆路上所遇的张老丈便在其中。他远远望向九成山门,那山门下早已人头涌动,大约有一两百人候在那里。张老丈急急走了过去,便向其中一人问道:“ 这位兄弟,请问今日王仙人的圣水撒了没有?”
  那人体型健壮,虬髯胡子,手脚粗大,腰间鼓鼓囊囊的缠着一个包裹。他看了张老丈一眼,哼了一声,却不答话。张老丈吃了个瘪,见那人长的凶恶,不敢再做声,又向旁人询问。
  便有人答他道:“ 老丈不必着急,这圣水早、中、晚各泼洒一次。今日你来得如此之早,连第一道水都还没下来呢。”
  张老丈这才放下心来,又抱一线希望问:“ 不知道如何能求一张王仙人的平安符箓呢?”
  边上一个人抢道:“ 这个倒是不难。”
  张老丈大喜,忙问:“ 请这位大哥指点一二。”
  那人讥笑道:“ 你若有金银珠宝,那是一点也不难。”
  有人接了一句:“ 若是高官显爵,同样也不难。”
  张老丈这才知道是调笑之言,满心希望落空,脸色黯然。
  跟着张老丈一同来的那个青年汉子愤愤道:“ 合着平头老百姓的命就该死么?”
  张老丈用拐棍捅了捅他,低声喝道:“ 小五,不要说了。耐心等候吧。”
  山路之上,四个九成山道人提着水桶,一路说说笑笑,朝山下走去。一人说得高兴,笑道:“ 今日来的这批灾民运气不错。这回的符箓可是师傅亲自画的。”
  另一个年长的道人闻言训道:“ 别乱说话!这赈灾的事情可以胡乱说的?记住,次次符箓都是师傅画的。”
  那被训斥的道人不敢反驳,心中暗道:十次有一次就不错了!
  四人正在赶路,忽见前面雾岚之中隐约出现几条人影。那年长道人心道:“怎么灾民都跑到这里来了,没人看守山门么?”
  他见来人拦住去路,便说道:“前面来的是什么人?快快下山去,圣水可不是在此处洒的!”
  对方并不答话,一声低低唿哨,全都扑了上来。那年长道人猛然惊觉,大呼一声:“ 小心!”
  一语未必,只听拳脚风声不绝,身边师弟闷哼声中相继倒地。
  他心中大惊,手中水桶一扬,朝面前的敌人掷了过去,反手就去拔剑。身旁一人飞足正踹在他膝弯之上,道人站立不稳,登时跪倒。正要站起身来,后颈被人用掌缘狠狠一切,将他打晕过去。
  一人站到他身旁,边扒他的道袍,边低声对同伴道:“ 速速换了衣服。”
  几人默不作声,将九成山道袍纷纷换到自己身上。那下令的人见收拾停当,冷冷说道:“ 都杀了。”
  张老丈耐心等候,见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百姓,正在心忧这么多人,不知道仙人的圣水够不够。忽见人群骚动,纷纷叫道:“ 来了,来了。”
  他抬头看时,果见几个道人远远而来,慌忙站了起来,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期望能站到前边一点的位置。
  然而那几个道人走到跟前,手中只有长剑,却没有看到什么圣水。众人诧异,嗡嗡议论之声不绝。
  却听一个带头道人喝道:“ 尔等闲杂流民,为何聚集在我九成山门下?速速散开了!”
  众多百姓顿时一片哗然,便有人喊道:“ 道长慈悲!我们是来求王仙人符箓圣水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有人哭道:“ 我走了上百里地,只是想求得圣水保佑,请仙长开恩。”
  悲声牵动灾民愁肠,落泪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怨声大作起来。
  只听那道人冷笑道:“ 你们想要的祛病符箓,我们山上有的是,一大屋子都装不完。只要有钱,便可请回去保平安。谁叫你们爱财不爱命,天天巴巴的等着我们免费施救。我们师傅说了,今日起不再泼洒圣水,如要请符,十两黄金一张!”
  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听一人骂道:“ 直娘贼!见死不救!谋财害命!你们和强盗相比有何不同?”
  灾民心中早憋了一股怨气,听他骂得舒畅,不由大喝一声彩。张老丈望过去,却是刚才不理自己的那个虬髯汉子,他心中道:此人北方口音,怎么来到此处?
  只见那道人大怒,喝道:“ 闭上你的鸟嘴,再敢乱说,小心刀剑无情!”
  那小五见这道人凶恶之极,热血上涌,怒道:“ 九成山道人好大的威风呀!就算是官府,也没这般蛮横吧!”
  那道人立刻喝道:“ 哪个乌龟王八蛋缩在下边放屁?有本事滚出来!”
  小五拨开众人,挺身而出,昂首道:“ 我说的!你难道还要杀我不成?”
  那道人盯着他看了一看,哈哈笑道:“ 道爷找的正是你!”
  瞬间剑光一闪,颈血喷出,小五一颗头颅登时被他斩下。众人没想到他说杀人就杀人,吓得呆了。片刻后如水入油锅,尖叫咒骂声响成一片。那虬髯大汉振臂喊道:“ 恶道士杀人了!捉他们报官!”
  此刻正是群情沸腾之际,人潮一拥而上,就要去捉那几个道士。
  不料那几个道士纷纷出剑,又杀了十来人,这才一声唿哨,轻轻跳出包围,折身朝九成山上跑去。
  这一下横生惨变,山门下鲜血淋漓,失去亲人的难属哭天抢地,张老丈颤抖抚摸着小五无头的尸身,失声痛哭,他白发苍苍,满是皱纹的脸上沾满眼泪,让人睹之心酸。
  那虬髯大汉大声说道:“ 这帮恶道人明明有着满屋子的救命符箓,却不肯拿来救灾。如今还行凶杀人,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他高声呼道:“ 大家冲上山去!报仇雪恨,抢他们的符箓!”
  他话音才落,身旁便有数十人纷纷亮出兵刃,齐声附和:“ 杀道士!抢符箓!”
  灾民被他们鼓动,怒火终于爆发出来,立时便有上百个声音一起怒吼:“ 杀道士!抢符箓!”
  人群在那虬髯大汉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冲上山去。
  在半山的观止堂,数个轮值留守的九成山弟子见灾民怒气冲冲的杀了上来,不禁目瞪口呆,慌忙阻拦。
  然而那虬髯大汉一掌一个,尽数打翻在地,灾民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直将他们打得口鼻出血,在尘埃中翻滚惨叫。虬髯大汉一挥手,叫道:“ 大家随我来,符箓在山顶之上!”
  众人早已唯他马首是瞻,立刻尾随而去。
  王平真和君舆刚刚用完早点,正在厅上闲聊。忽见王宓惶急奔入,满脸是汗,叫道:“ 师傅,不好了!数百个灾民杀上山来了!”
  王平真闻言一惊,喝问道:“ 怎么回事?”
  王宓道:“ 现下还不太清楚,听说是今早布水的师弟与灾民争执,出剑杀了人,引起灾民暴动。”
  王平真大怒,喝道:“ 是谁杀的人!捆起来交出去,是杀是剐,任由人家。”
  王宓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今早布水的四人,如今皆不见踪迹。”
  王平真吸了一口气,问道:“ 灾民现在何处?”
  王宓道:“ 清禹、徵悟一干师兄弟将他们堵在斧劈峡,仗着地势险要,勉强把守。请师傅速速增援!”
  王平真喝道:“ 将我的符箓和剑取来!”
  他和君舆抢出门外,却见半山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王平真心痛不已,颤声道:“ 他们定是将我的观止堂给烧了!到底是谁惹下的这祸事!”
  这时王宓已飞奔而回,他不但拿来王平真的符箓袋和白虹剑,还给君舆也拿了一把剑。
  君舆从王宓手中拿过兵刃,说道:“ 师叔息怒。难民暴动,必然有领头之人。我们千万不要再伤人命,只将那首领制住,方可有谈判转圜的余地。”
  王平真点头道:“ 说的极是!王宓,你速速派人从后山下去,向城中刘大人报信,请他发兵弹压。其余所有弟子,全部驰援斧劈峡!”
  君舆知道那斧劈峡乃九成山一处胜景,峡谷两侧百仞绝壁,犹如刀削斧劈,最是易守难攻。斧劈峡之后,山势平缓,再也无险可依。若是让灾民突破斧劈峡,稍有不慎,九成山基业就要毁于一旦。王平真也想到了这一点,一路飞掠,不敢有半分停留。他身子肥硕,但奔腾迅疾,仿佛一个大皮球快速无比的沿路飞滚。
  然而距斧劈峡尚有两三里路,却见清禹满脸血污,带着十几个弟子狼狈逃回,他远远望见王平真,喊道:“ 师傅!他们中间有硬手!已杀了徵悟,夺了斧劈峡!
  “ 君舆闻言一怔,说道:“ 师叔!其中恐有蹊跷,小心应付!”
  王平真见清禹身后黑压压跟着一大群人,来不及搭话,飞身上前,手上早已捏了一张五雷符,口中急急默念咒语:“ 青霆上穹,黄雷九宫……”
  他身子腾于半空之中,袖袍尽鼓,更似一个圆球。然而身体毫光四射,颇有威势。他喝了一声,符箓裂空而出,只见金蛇万道,霹雳震耳,数个炸雷凭空击在追杀清禹的人群之前。巨响连连,地面被轰出数个焦黑大坑,一时间尘土飞扬,飞沙走石。众灾民被气浪所迫,哎呀声中,摔倒一片王平真在空中停住身形,大喝道:“ 百姓且住,不要受人挑拨!有何冤屈,可向我说来!”
  众多百姓多是凭着一时血勇跟着冲杀,此刻见王平真一出手便声威赫赫,说话时又凌于虚空,居高临下,虽然体态圆胖,依然有如天神一般,气势不由为之所夺。
  那虬髯汉子见状,喝道:“ 大家莫怕,看我拿住这厮!为你们治病!”
  他大喝一声,双足一点,飞到空中,径奔王平真而来。
  王平真见那人一身粗布衣衫,穿得象个乡野农夫似的,然而身法架势颇有大家之风,心中惊疑。虬髯汉子也不说话,离着王平真还有两丈,双掌便凌空击出,掌风夹着狮吼龙啸,分袭他的颜面和胸口。王平真见来势凶猛,圆球般的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开掌势,长剑借着身子旋转之势,一道斜弧劈向那虬髯汉子颈项,喝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虬髯汉子见他身子肥胖,剑招却轻灵矫捷,不由喝了声采。他身形后弹,避开剑刃,见王平真早已弹出数张符箓,或幻做火球,或展如飞剑,或散为利芒,从四面攻来。那虬髯汉子见避无可避,手在腰间包裹一抽,一条长索如灵蛇飞出,索影快如闪电,啪啪数响,将王平真发出的符箓尽抽了个粉碎,黄纸如蝴蝶折翼一般,纷纷坠落。
  王平真大惊,心忖:“ 此人如此身手,怪不得斧劈峡失守!”
  他知道敌人有备而来,更是全神贯注,小心翼翼。
  地面上虬髯汉子的伙伴大声煽动,吆喝着灾民杀向九成山众弟子。王宓等人因得了严令,不敢杀伤人命,因此束手束脚,且战且退。如果对上灾民还好,大可用指戳掌劈,将其打倒在地,但对上那些手持兵刃的敌人,九成山弟子登时吃了大111;。那些人武功既高出一筹,下手又狠辣,战不多时,九成山道人已有数人受伤。
  王平真心急如焚,要下去救援,却又有两个敌人腾空而起,与那虬髯汉子一同夹攻他。那两人一个瘦小如猴,使一对短柄雷公挡,走的尽是近身的阴毒路数,另一人国字方脸,执双手重剑,中宫直进,劲风迫体,叫人难以抵御。虬髯汉子站在外围,长索毒蛇般抽拦卷刺,往往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攻来,最是威胁。他们是这次进攻的首脑,任何一人都足以匹敌王平真,何况三人联手,且配合熟稔。
  王平真叫苦不迭,哪里还能分神救援弟子。
  君舆不欲伤人,且战且退,却见灾民人数虽多,但冲杀在前面的只有四五十人,大多数人只是在后面呐喊助威。这四五十人皆手持兵器,招数尽往要害之上招呼,身边九成山弟子惨叫不绝,鲜血飞溅。他又退了几步,忍无可忍,运起灵力,剑上突然发出巨大金光,强光刺目,亮如灼日。对面的敌人猝不及防,顿时双眼流泪,乱成一片:“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谁砍到我了!”
  “小心!你奶奶的,让你小心你还劈我!”
  半晌之后,众人眼睛的刺痛才渐渐消失。却见君舆将九成山弟子皆护在身后,一人一剑越前而立。他脚下是一条用剑尖划出长长直线。君舆冷冷道:“ 有胆敢过此线者,我必击之!”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忽然一声呐喊,扑了上来。君舆手握剑柄,双目如电,岿然不动。
  王平真不断发出符箓,被那虬髯汉子以碎灵鞭法尽数破去。那瘦小汉子雷公挡中暗含电劲,每次兵刃相交,王平真都要受到电殛之苦。他欲以轻灵身法闪躲攻击,但身子太过肥硕,实在难以轻灵得起来。刚闪过雷公挡的分心一刺,宝剑硬格了重剑一斫,那长索又拦腰卷来。王平真打起精神,堪堪闪过,心中不由叹息:看来需得减减这身肥油了,年轻时避他这一招只需左移三分,现在却要移上半尺有余,真真要了老命了!
  那使雷公挡的瘦小汉子突然暴起,攻如急雨。王平真闪避不及,一双眼紧盯他的进手路线,长剑与他叮叮当当碰了几十下,总算尽接了他的招数,好不容易瞅了个空隙,一剑将其逼退。然而整条右臂却被电得酸麻僵硬,几无知觉。他不敢露出怯意,剑交左手再战。刚好重剑呼啸劈来,王平真横剑一挡,他左手使剑不惯,连人带剑被砸飞出去。
  他半空中正要调整身形,右足踝已被长索狠狠抽中,痛如骨髓,那索尾霎时圈了数圈,将他右足牢牢缠住。虬髯汉子大喝一声,如钓鱼起竿一般用劲回拉,王平真一个胖大身躯就象个大风筝,被他迎风拉起。那使重剑之人高高跃在半空,双手握剑,高举过头,正对着王平真重斩过来。王平真百忙之中横剑招架,然而他仓促迎敌,竟挡不住那人全力一击。当的一声,白虹剑脱手飞出,他口吐鲜血,两眼发黑,几乎晕厥。
  那使雷公挡的汉子见有机可乘,跳跃而前,就要取王平真性命。却听那虬髯汉子惨叫一声,好像被人偷袭。他慌忙回头,却见君舆激射而来,一剑刺出,幻成千百道剑气,笼罩自己全身。他心中大惊,慌忙抵挡。然而这一招“ 芥子须弥“ 最是奇妙变幻,于极微小处生出极宏大的剑意来,他雷公挡虽舞得急骤,那千百道剑气却如摧枯拉朽,轻易透入,将他衣服皮肉斩得簇簇爆开,瞬间变成一个血人。
  那国字脸的汉子见使雷公挡的同伴坠下尘埃,不知死活。他大惊之下,运起神通,一式“ 大劫天剑“ 便要向君舆背心斩去。却见君舆倏地回身,左掌凝空一扣,他重剑招数才使出一般,竟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他满心惊骇,正要挣扎,君舆左臂一挥,那人身子如陨石一般飞堕,重重撞在坚硬的地面之上,大剑也飞出五六丈远。他被摔得头晕眼花,五脏移位,待要挣扎着站起来,头顶百会穴上被君舆用剑柄一撞,登时补到,不省人事。
  那虬髯汉子右臂鲜血淋漓,掌中握着半截断索,怒视君舆,大声喝道:“ 你是何人!敢突施偷袭?”
  君舆提着王平真背心,将他交给王宓照料,这才转头说道:“ 若论偷袭,恐怕说的却是阁下吧!”
  那虬髯汉子见到自己所带几十个属下一个个滚在地上,呻吟不止,灾民已被震慑,畏惧不前。他心中大惊:年轻一辈中有此身手者,定是周慕瑾!他怎么来了?当真棘手的很!
  他又回想君舆方才的招数,心中更是确定,便大声喝道:“ 九成山地处江南道,长真门何必来插手?”
  君舆尚未答话,只听一个人说道:“ 说的好!你也知道九成山地处江南道,为何你九宸丹陵府又要来插手呢?”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中年道人,手持拂尘,背负长剑,顺着山路慢慢走来。他头戴金冠,脸色白皙,长须飘洒,潇洒自如。
  虬髯汉子被他喝破来历,反问道:“ 来者何人?”
  那人哈哈笑道:“ 长真门赤丹子。”
  王平真推开弟子,挣扎着对那人施礼,道:“ 九成山王平真见过赤丹子道兄。”
  那虬髯汉子顿时气馁,忖道:连逸尘真人座下护法都来了,今日之役,断无成功之幸了。
  他见事已至此,索性一把扯下身上的破旧外衣,露出一身锦绣官服来。灾民这才发现领头的人原来是个将官,不由议论纷纷。赤丹子见状笑道:“ 怎么,阁下要拿官威来压贫道不成?”
  那虬髯汉子知道若论正教中的辈分,自己比起赤丹子要低了不少,因此心中虽不愿意,却也勉强向赤丹子行礼道:“ 在下九宸丹陵府韩聘,见过赤丹子前辈。”
  赤丹子见他以正教门人的身份行礼,便受了他一揖,说道:“ 韩将军不镇守北疆,来我们江南道做什么?”
  韩聘答道:“ 融州府大灾,特来救济。”
  赤丹子说道:“ 那你不去救济灾民,怎么在这九成山大动兵刀?”
  韩聘语塞,正在寻思如何答他。突然马蹄如雷,数骑奔驰而来。那山路险峻,但骏马竟如履平地,风行而至。及到近处,才见马上骑士衣甲鲜明,英武不凡。韩聘见到当前一骑,心中大喜,慌忙拜倒行礼:“ 末将参见云麾将军!”
  君舆望向那云麾将军,只见他大约五十岁上下,一张长方脸,鹰眼锐利,须发浓黑,脸色虽然红润,额头、眼角却见数道线条清晰的细密皱纹,如刀深刻。
  王平真却认识他正是云麾将军晏无极,温小侯手下得力的勇将,虽然此时双方敌对,他也只得草草一礼,算是打过招呼。
  赤丹子看了晏无极一眼,毫不在意,仿佛来了一个不相干的路人一般,他继续追问韩聘:“ 你为何煽动灾民攻打九成山?”
  韩聘见晏无极就在身旁,登时有了靠山,见赤丹子询问,便去看晏无极眼色。
  晏无极不动声色道:“ 道长问你,你便如实答他。”
  韩聘领命,冷笑道:“ 九成山枉称正道。融州府如此大疫,王平真既然在此开宗立派,自然要造福一方百姓。可他不但渔利自肥,今日还指派弟子乱杀无辜,此番作为,与妖邪何异?”
  王平真争辩道:“ 我哪里叫弟子乱杀无辜了?此事实为污蔑!”
  韩聘哼了一声,说道:“ 我微服暗访,恰好目睹!你若说我污蔑你,这里还有数百乡民,皆亲眼见到,你还想抵赖不成?”
  他转向灾民,大声问道:“ 今日九成山道士滥杀百姓,大家看没看见?”
  众人纷纷答道:“ 看见了!”
  “正是九成山道人造的孽!
  “ 韩聘说道:“ 非是我煽动灾民,而是王平真伤天害理,激起民变,人人得而诛之!”
  王平真额上冷汗嗖嗖而下,扭头大声问道:“ 今日布水弟子何在?”
  然而众多弟子中,无人应声。韩聘冷笑道:“ 杀人凶手自然是藏匿起来了,此刻哪里会有人答应,你又何必做戏?”
  赤丹子叹了口气,说道:“ 人都死了,怎么能答应呢?”
  众人听到他话里有话,不由都将目光望了过来。
  赤丹子袖子一挥,喝道:“ 押过来!”
  只见远处长草之中,几个长真门弟子以剑相逼,押着四个穿着道服的人慢慢走来。这四人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各背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赤丹子道:“ 站到中间去,把尸首放下了。”
  四人慢慢把尸首放下,只见那几具尸体皆是道服被剥,心口中剑。王宓惊呼起来:“ 是今早布水的灵虚他们几个。”
  赤丹子袖如流云,在那四个人的背心上一拂,那四个道人顿时如木雕泥塑一般定定站着,纹丝不动。王平真大声叫道:“ 这四人虽穿我道服,却不是我门中之人!定是他们杀我弟子,假扮九成山道人行凶!”
  赤丹子向众灾民问道:“ 众位百姓,你们仔细看看,今早行凶的可是这四个人?”
  一个庄稼汉子一眼便认出凶手,大声骂道:“ 就是这四个道人!”
  他表弟被道人所杀,满心愤恨,抓起石头便砸了过去。那些道人被赤丹子制住,无法闪避,石块正击在其中一人额头之上,咚的一声,鲜血流出。众人纷纷效法,土坷石块劈头盖脸的掷过来,其中忽然夹有暗器破空之声。赤丹子听得真切,手指一指,满天杂物瞬间定在半空,如被无形之手拿住一般。
  赤丹子指着其中几块大如拳头的坚石说道:“ 这么大的石头,再附以灵力,是有人想灭口么?”
  晏无极突然开口道:“ 百姓见到真凶,群情激奋,下手重些,也是常理。”
  赤丹子微微一笑,不再追究。晏无极说道:“ 如此说来,罪魁祸首是这几个鱼目混珠的假道人了?”
  王平真立时说道:“ 正是!这些人包含祸心,嫁祸本门,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多谢赤丹子道兄为我等洗脱不白之冤!”
  晏无极颔首说道:“ 很好。这几个人需得好好审问,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他说到“ 水落实出“ 时,每说一字,便听一声惨叫,眨眼间就倒下去三个假道人。
  赤丹子大叫了一声:“ 不好!”
  拂尘挥出,就去救第四个人,但一道无形无质的气劲却穿破他的麈尾,正中那第四个假道士额间,立时透脑而过,而此时晏无极的“ 出“ 字刚刚说罢。
  赤丹子见那四个人当场毙命,眉心之上,各有一个窟窿,还不断冒出污血脑浆。刚才事发突然,他又一心救人,也没留意这气劲是何人发出,只依稀感觉是晏无极那个方向。他心中大怒,一双眼睛冒出寒光,望向晏无极一行人。
  晏无极喝道:“ 怎么回事!赤丹子!是你下的杀手么?”
  赤丹子不答话,在他脸上看了好几眼,又望向下一个人。他目光如剑般锋利,但晏无极身旁的骑士均是铁甲覆面,一个个面无表情,难以看出端详。
  赤丹子看了好几遍,目光最后落在晏无极身上,忖道:最大可能便是此人下的毒手。他当着我的面出手,我却难以指证,这份修为确实高得惊人。若是今日他要用强,还不知道鹿死谁手!他心中虽然惊骇,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冷笑道:“ 杀人者,必是幕后黑手!晏大人怎么疑心到我头上了?”
  晏无极眯起眼睛,直视着赤丹子双目,缓缓说道:“ 非是我疑心你。正如刚才赤丹子道长所言,此地乃江南道,你长真门又来此何干?”
  赤丹子见他将话题轻轻一推,反落到自己头上,也毫不示弱,驳道:“ 幸好长真门在此,要不然怎么能洞悉一桩借刀杀人的阴谋?倒是九宸丹陵府煽动灾民,攻打九成山,这等作为,怕是有些不好解释吧!”
  他说到这里,又听人声鼎沸,原是那刘大人领着一支兵马奔了上来,大声喊道:“ 各位都住手!有话好说!”
  百姓见大批官兵来了,登时四散而走,十停人剩不到两停还留在山上观望。
  赤丹子见状说道:“ 晏大人虽官居三品,但九成山地处融州府,就算真犯了什么罪,自有当地官衙拿办。什么时候需要边军代劳地方政务了?”
  晏无极哈哈大笑,手一挥,身旁一个骑士打出一面大旗,上书四个金光大字:奉旨巡查!晏无极笑道:“ 赤丹子道兄久居庙堂之外,你可知当今圣上特命九宸丹陵府巡查各地,凡是有借修道之名作奸犯科者,均可先斩后奏!”
  赤丹子见那刘大人对着晏无极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知道他所言不虚,便说道:“ 今日滥杀灾民之事,分明是奸贼冒九成山之名,行嫁祸之计!晏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斩后奏,恐怕有负你那天子圣恩吧!”
  王平真见赤丹子相助自己,满心感激,朝他点头示意。晏无极冷笑道:“ 这一桩就先揭过不提。王平真!我问你,你身为正道一派掌门,为何见地方大灾而不施救?休要提你那没用的符箓圣水。你今日需给本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王平真心道:我之所以不救灾,正是为了防你们九宸丹陵府!但他哪里敢说,好在他人虽胖,心眼却活。对着晏无极深深一揖间,已想好了说辞。
  “ 晏大人,请听在下一言。”
  王平真眉头紧锁,仿佛满腹心事,“ 在下认为,这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你可知道为何?”
  晏无极动容,哦了一声,说道:“ 你说下去。”
  他袖子微微一动,右手手指藏于其中,暗暗蓄劲待发。
  王平真却改口道:“ 不对,我说错了。这场瘟疫不是人祸,而是有妖邪作祟!在昭遂城中,有大户杨澹,其妻凌雨嘉,乃是妖孽!”
  他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王平真却斩钉截铁的说道:“ 融州府瘟疫横行,此妖很可能就是始作俑者!她见灾民渐多,又假借义医,收揽人心,被众人奉为圣女,流毒极大。昨日她还持械刺杀知府刘大人,幸好我九成山弟子死战,这才没有让她奸谋得逞。我九成山上下谨记昆仑宗旨,将平妖当做重中之重的大事,况且妖孽源头不除,瘟疫终难消灭。因此全山上下旦夕准备,养精蓄锐,要和那妖女一战。大战在即,我等只是不敢分心旁骛,绝非放任灾民于不顾!请晏大人明查!”
  众人听他这番解说,又是议论纷纷。晏无极手指从袖中拿出,捋着胡须,微闭双目忖道:“ 长真门横插一脚,真是可恨!我虽然不怕那赤丹子,但九成山今日是拿不下来了。不如就此下台,只将那妖女斩了立威。”
  他鹰目睁开,杀意浓烈,笑道:“ 既然如此,如今三派人马都在,不如一同下山,灭了那妖孽!”
  刘大人惊道:“ 晏大人!那杨夫人乃大户妻室,品行操守都是极好的。可别弄错了呀!”
  晏无极冷笑道:“ 是否妖孽,老夫一会便知!”
  那刘大人死死拉着他的马缰,劝道:“ 她兴办义医,救治灾民,目前在民间威望极高。夫家又有人在朝中当大官,大人这般去拿她,恐怕激起民变!”
  晏无极仰天大笑,马鞭在刘大人手背上一抽,对身后武士喝道:“ 将我另一面大旗打开!”
  一个铁甲武士手握旗杆,迎风一扬,猎猎展开一面旌旗,上书四个大字:奉旨征税!众人正大惑不解,晏无极马鞭早已劈头盖脸打了过去,骂道:“ 蠢材!若是在我大营里,早就将你斩了!”
  那武士被打得满身鞭痕,却大气也不敢喘,慌忙又摸出一杆大旗,双手挥舞,那旗帜被山风一吹,舒展开来,同样又是四个大字:奉旨平妖!
  晏无极嘿嘿笑道:“ 各位不必顾虑!这便随我下山平妖去吧!”
  他双腿一夹座下骏马,呼喝一声,领着铁甲马队,率先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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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02 11:59 #15樓 引用 | 點評
guhuen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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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就在张老丈踏着清晨的霜冻,赶往九成山的同时,昭遂城中,杨府少主人的卧室内鸳帐低垂,炉香尚爇,一片宁静。
  杨澹先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轻轻转过头。娇妻凌雨嘉背对着他,犹在甜梦。她柔滑的香肩,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杨澹眉毛挑了一下,微笑着将口鼻轻轻埋到妻子的颈子后,深深的呼吸。她身上那股香甜味道,带着股暖烘烘的温润,沁入心脾。他颜面碰到凌雨嘉颈后的柔软发茎,登时痒酥酥的。凌雨嘉被他鼻息喷上,梦中用鼻音嗯了一声,身子扭动着,一双长腿蜷曲又伸直,光滑如丝般扭绞摩擦了几下,又沉入梦乡。
  杨澹知道妻子这几日义诊辛苦,不欲惊醒她。便以肘支腮,撑起身来,看她的睡姿。他俩成婚一年多了,他婚前一直担心妻子的性子与家里森严的规矩格格不入,差点就要和她私奔。然而凌雨嘉嫁进杨府后,却给了他出乎意料的惊喜。
  新妇以礼自持,孝敬公婆,体恤下人。品行賢良淑德,行止雍容华贵,无人不交口称赞。
  这些日子里,她见瘟疫横行,便兴办义医,广济汤药,全力救护灾民。此大善之举,不但契合杨家“ 达则济世“ 的家训,更流芳百里,被百姓称颂。杨澹近来每每凝视她忙碌的身影,总觉得她娇美的容颜中,又平添了几分绝尘的圣洁。
  可是比起家人眼中典雅的少夫人、百姓心里慈悲的女菩萨,杨澹更爱此刻这个如春困少女般娇憨贪睡的凌雨嘉。
  只有和他单独相处时,她才脱去一切伪装,无拘无束,率性而为。杨澹深情的望着甜甜酣睡的妻子,他极爱看她的眼睛。凌雨嘉生着一对桃花美目,睫毛浓密,又长又翘,最是含情。
  此刻她虽是闭目而眠,但浓睫交错,眉眼间那一股浓浓的慵懒媚意,诱人耳热。他瞧着瞧着,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长亭中,春光里,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绝美少女。
  他是杨府的大公子,文才相貌又是百里挑一。所以那时候他自信满满的便上前搭讪,却全没想到被她当成了纨绔子弟,赏了一记清脆耳光。他丝毫没有气馁,继续追求凌雨嘉,这才发现,这个美丽的姑娘,简直是他命中的灾星,将他狠狠戏耍得苦不堪言。
  她说她想要百丈悬崖上的幽谷花,杨澹几乎摔死才摘回来,她含笑接过,却随手插在他的鬓边,拍掌捧腹;她说她想吃西湖边上的桂花糕,杨澹快马加鞭,奔驰了两个日夜,风尘仆仆的给她买回来,她只尝了一口,便嫌甜腻,硬逼着他全吃了;就在两人渐渐情深时,她却突然留书说要远行,随即音讯全无。杨澹心急如焚,苦苦等了一年。最后才发现,她就住在不远的巷子中,天天偷笑着瞧他眉心深锁的模样。
  杨澹回忆着,脸上露出笑意,轻轻揭去红被,露出她雪白香酥的身子来。他害怕妻子着凉,便躺下身子,解开衣襟,从身后将凌雨嘉搂在怀中。凌雨嘉嘤咛一声,在他怀中轻轻拱了一下,却未醒转。
  杨澹赤裸的胸脯摩擦着凌雨嘉柔嫩的背脊肌肤,伸手拉脱了凌雨嘉背上肚兜的绳结,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去,轻轻握住她饱满的乳峰。只要一握住妻子这一对光滑膏腻的乳丘,他的欲望就止不住的升腾,阳物渐渐翘立。
  杨澹还记得,在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说不喜欢杨府的深宅大院,他立刻答应要舍弃万贯家私与她厮守。那一日,他孑然一身离开家,满心欢喜去找她。然而少女却撑起一叶扁舟,远离江渚,盈盈对他笑道:“ 你若真心爱我,便游过来找我罢!”
  杨澹不会游泳,但见扁舟渐去渐远,着急起来,想也不想就跳向江心。
  他入水之后,手脚虽然不住扑腾,却如秤砣般直沉江底,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水。在那梦幻般飘摇的江水中,杨澹看到凌雨嘉人鱼一般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发髻。他迷蒙间双手乱划,抓在她饱满的乳峰之上。他只记得少女睁大了双眼,口鼻中骨碌碌冒出大串气泡,紧接着头上被她重重一击,自己顿时又吞了好几口江水,昏迷过去。
  他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芦苇荡中,头上已是满天星斗。身边少女在幽幽的哭泣,哭了一会,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光滑的脸上,啜泣道:“ 旱鸭子!你不要死呀!你死了要我欺负谁去?”
  她哭着哭着,又俯下脸颊,樱唇贴在他的唇上,朝他口中吹气。杨澹永远也忘不了那柔软唇瓣的香甜温润,他当时心神荡漾,忍不住伸出舌头,在她嘴唇上一舔。少女呀的一声弹开,又羞又喜,满脸是泪的呆望着她。
  杨澹微微睁开眼睛,笑道:“ 阎王老爷说了,你前世欠了你娘子一屁股债,哪里就能这般轻易了结?快快返回阳间,任打任骂,俱得由她。”
  少女怔怔的瞧着他,突然哇的哭了,扑到他怀里,粉拳乱打:“ 讨厌鬼!旱鸭子!打死你!让你吓我!你说,还敢不敢这般吓我?”
  杨澹抓住她的拳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的吻着她。少女双手推了他几下,终于软软的抱住了他的身子。杨澹的手抚摸上她饱满光滑的乳丘,用双膝顶开了她的双腿。月光之下,少女以袖遮面,满脸羞红,低低嘟哝着嗔道:“ 讨厌鬼,轮到你来……欺负人家了么……”
  杨澹抚摸着凌雨嘉一对菽乳,只觉得与当初相比,绵弹依然,却愈加盈手了。
  他双手托在凌雨嘉膏腴浑圆的乳丘之下,将双乳捧起来,两手拇指食指轻轻拨弄着那嫣红的乳尖。凌雨嘉呻吟了一声,含糊的嗔道:“ 讨厌鬼……”
  她朦胧中反手握住杨澹的玉茎,绵软的掌心柔若无骨,温柔的按压着杨澹的粗挺的棒身。杨澹重重的喘息起来,肉棒将裤子高高顶起。
  他在凌雨嘉耳边低声道:“ 雨嘉,我将裤子脱下来好不好,你直接摸它,更得意些。”
  凌雨嘉低低嗯了一声,将手抽了回来。
  杨澹放开她,自己脱了个精光,那阳物高高翘起,渴望美人的安慰。他又贴上凌雨嘉柔腴光滑的裸背,轻声道:“ 娘子,可以了,你来摸摸它。”
  凌雨嘉却不答话,她香息绵长,又睡得沉了。杨澹又好气又好笑,可是阳物高举,如箭在弦上,他挺动身子,将火热的肉棒压在凌雨嘉的柔臀上。凌雨嘉恰好蜷身而眠,光滑的雪臀正凸向杨澹。杨澹悄悄剥去她的亵裤,一根圆木般坚硬的肉棒来回摩擦。
  凌雨嘉臀瓣浑圆高翘,杨澹紧紧贴上,阳物高昂着头,背侧紧贴着杨澹火热的小腹,腹侧被挤进凌雨嘉臀沟深缝之间,仿佛被她温润翘臀夹着一般,酥美入骨。杨澹禁不住频频摩动,越摩越觉得妻子肌肤柔腴逼人。他龟头马眼不知何时便渗出粘液,几下来回,就将妻子臀沟抹得油润。那一条怒龙犹如泥鳅般滑来钻去,唧唧有声,既美且趣。
  凌雨嘉半梦半醒,朦胧中低声哼着,那自然发出的娇喘呻吟,将杨澹听得血脉贲张。他稍稍后移身子,用手将趾高气昂的玉茎压下,如挺长枪一般,棒身贴着凌雨嘉腿心那一道蜜缝,在她双腿之间直塞了进去。他肉棒颇长,龟头从凌雨嘉紧夹的双腿前方冒了出来。此时肉茎正怒勃向上,整个茎身紧紧压在凌雨嘉柔弱的蜜唇之间。上翘的力度之大,不由让凌雨嘉又是低低的一声闷哼。
  杨澹的肉茎被妻子柔嫩的大腿根部暖暖的夹着,好不舒畅。他耐着性子微微抽动摇晃,肉棒就如一根擀面杖,在那比白面团还要软腴的腿心间抽动研磨。他反复挑逗,就像磨墨一般,将最初的一点潮意,磨成一片油润。
  凌雨嘉被他挑逗,渐渐醒转,神志虽未清明,嫩阴之上的火热快美却愈发清晰强烈。她此时心无杂思,更能体会男女私处相抵相触的美妙。情欲如火堆烧旺,身子也由着本能生出反应。不多时便红晕上脸,樱唇润泽,桃花媚眼微微睁开一线,漏出点点星光,底下淅淅沥沥的流出水来。
  杨澹又磨了一会,见她失神低哼,腿心处一派暖热粘滑,便抽身后退,龟头唧的一声籍着蜜液润滑,缩入凌雨嘉腿间,肉菇冠棱在她敏感的蜜蒂上一带,旋即陷入两瓣占满露水的软肉之中,被那湿淋淋的花瓣轻轻含夹着。杨澹美得吸了口气,手捧着娇妻美臀,又将肉茎向前挺去。那龟头被花苞蜜液濡得滑溜之极,恰如一把钝犁,挤开凌雨嘉的柔软蜜蚌,连内里的两片红嫩薄蛤都一并犁得开了,挨擦着那腻滑软穴,一直顶到她的蒂珠之上。
  凌雨嘉身子猛的一颤,一条玉腿挺直,腻声长嗯了一声,酥胸起伏不定,终于醒了过来。她浑身火热,情欲已被挑动,见丈夫正兴致勃勃在偷自己,便轻咬樱唇,压抑着鼻息,不去说破他。杨澹正沉醉春风之中,丝毫不觉。肉棒被凌雨嘉湿答答的嫩蛤软软的含着,畅美绝伦。他在她暖滑的腿心里钻进钻出,龟头数次擦过蒂珠。刮擦牵扯间,凌雨嘉身子又酸又麻,禁不住低低叫出声来。她粉红的乳晕微微肿胀,乳尖轻轻晃动,硬挺起来。
  杨澹听见妻子断断续续的哼吟,又见她身子诱人的微微扭动。心中爱意更浓,肉棒强力上翘,马眼恰好被那已经坚挺的花蒂刮上,一股酸美直逼骨髓。凌雨嘉花蒂被他挑中,猛的一抖,失声叫了出来:“ 杨郎……”
  她夹紧双腿,努动着翘臀,频频摩擦起那一条青筋暴起的肉棒来。
  凌雨嘉越磨花底越酥痒,她娇声呻吟,仰起粉面,一只纤手捉住那滑溜溜的龟头,将它按向花蒂,一只手在自己双峰上抚摸起来。杨澹喘道:“ 娘子,相公来帮你。”
  他双手穿过妻子腋底,捧住了那一对沉甸甸的乳丘。凌雨嘉乳峰敏感,被丈夫温暖的大手一握,尚未揉搓,身子已经软了,她娇嗔道:“ 你这么想要……啊……昨夜……怎么不来?摸摸乳尖儿……”
  杨澹一边摸着她的雪乳,一边用棒首去挑寻那泥泞的蜜洞入口,喘着说道:“ 昨夜见你太累了,我不忍心。”
  凌雨嘉扭头吻了他一下,摆动腰身,去迎他粗大的龟首,口中说道:“ 傻相公……只要……你想,雨嘉……都会给你的。”
  杨澹无暇说话,他龟头已陷进一处软凹,那蜜穴水答答的,小咀般微蠕着,正隐隐吸他的肉菇。
  杨澹挺臀就顶,情急中却没掌握住角度,粗硬肉棒在那娇嫩入口上一挂便滑脱,挑起一缕浓滑春液,从凌雨嘉腿心钻出。凌雨嘉被他犁得雪白颈项伸直,似嗔似恼的呻吟了一声,咬着嘴唇笑道:“ 傻相公,老马也会迷途么?”
  杨澹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握住肉茎,摩梭着抵在她水滑的蜜洞口子上,自嘲道:“ 桃源洞狭,渔者失其所在也。”
  凌雨嘉正要调皮反诘,却被丈夫抵正一挺,登时啊的一声,抓紧了床褥。她只觉自己狭小的蜜穴正被一个圆钝肉菇温柔而强蛮的撑开,一条火热粗硬的肉棒正逐分逐分塞进来,缓慢拱到她敏感火热的嫩阴深处。
  她咬紧嘴唇,期待着粗大的肉菇去碰撞那最幽深的花蕊,然而就在几乎碰到的当口,杨澹却将肉棒慢慢退了出去。她难奈的呻吟着,蜜膣内的粉红娇嫩颤抖蠕动不止,吸拽着那款款退出体外的男根。
  玉茎将要全部退出时,杨澹又是一下顶入,光滑的龟头如舰首破浪,划开层层泥泞腻滑,直逼蜜穴尽头。凌雨嘉娇喘着等他重重撞来,可棒首只轻轻刮了一下嫩心,就立刻后退。惹得她雪腹绷紧,又喷出一股粘滑花精。
  杨澹这般款款进出了几下,凌雨嘉耐不住,反手握住了杨澹手臂,喘道:”
  相公,用力!”
  杨澹吻着她的后颈耳背,悄声道:“ 才才进去,故而温存些。”
  凌雨嘉摇摇头,一只雪白大腿抬起,死命后勾,好让那恼人无比的肉棒进的更深些。她回过头去亲丈夫的嘴,急急道:“ 已经很滑了,用力进来,深些儿……”
  杨澹得到妻子鼓励,一只手扶住了她后勾的雪腿,一只揽在她纤腰之上,大力挺动起来。他坚硬的小腹狠狠撞在娇妻绵醇柔软的臀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怒龙般的玉茎频频钻入腻滑的嫩牝之内,顶撞在凌雨嘉的花心上。
  凌雨嘉柔发飞舞,柔软的乳丘被杨澹顶得上下波动,她侧过身来,柔臂勾上杨澹脖子,吐出香舌,杨澹连忙含住,两人唇交舌缠,底下却是记记长贯,蜜液横流。
  凌雨嘉的蜜穴火热窄腻,杨澹越动越快,不能自制。他忽然将凌雨嘉娇柔的身体仰抱起来。凌雨嘉猝不及防,娇呼了一声,雪臀已坐实在他的身上,一下把肉棒坐进柔膣火热的深处,只觉最隐秘处的嫩褶都被他粗大的肉菇给撑开抹平了。
  杨澹手推在她的柔背上,喘道:“ 娘子,你来动动。”
  凌雨嘉白嫩的大腿打开,坐在他身上,扭头看他,娇喘道:“ 要我来动?你不怕泄么?”
  杨澹轻轻抬了抬臀,让那肉棒美美的刮擦着那颤抖的蜜肉,笑道:“ 若是要到了,便停一停。若还是憋不住,就射给你。”
  凌雨嘉手掌撑在枕上,将蜜桃般的圆臀悬空抬起。
  她秀背挺直,纤腰摆动,雪腹时收时鼓,圆臀划着柔糜的曲线,上下吞捋着杨澹的肉棒。
  那肉棒被旋转着吞陷进蜜膣的包夹里,无论是龟首还是棒身,均可感受到销魂蚀骨的紧缠。杨澹咬紧牙道:“ 娘子,你那里面又紧又滑,把我酥到骨子里了!
  “ 凌雨嘉仰着粉面,喘道:“ 你要不要……我慢些儿?”
  杨澹浑身肌肉都绷着,喘息道:“ 不要!再快些!”
  凌雨嘉一边弱柳迎风般急急扭动,一边去看杨澹。
  杨澹肉棒上阵阵快美,他见妻子扭过脸来,娇颊之上粉晕霞染,桃花美目媚如春水,花瓣一般的嘴唇红润欲滴,忍不住道:“ 亲亲我。”
  凌雨嘉扭摆着躺下身去,反手勾了他头,献上香吻,杨澹余光瞥见她一对乳丘随着身子躺平,坟起颤动不休。便伸出手来,按在妻子如脂堆就的双乳之上,将它们压成乳肉鼓溢两团膏腴。凌雨嘉呻吟着,雪臀上下抛抬,套弄愈发急骤。杨澹也忍不住耸动臀部,将一支长杵猛舂狠捣。
  两人忘情激吻,私处紧紧契合。肉棒进出间,抹出丝丝白腻稠浆。凌雨嘉心神俱醉,娇声不停。杨澹却猛的一抽,那肉棒波的一声,湿淋淋脱了出来,凌雨嘉的蜜牝正酥美间,骤然空虚,不禁啊呀叫道:“ 相公……”
  杨澹却不答话,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双手抄起她两条雪腿,将她膝盖直压到丰腴的圆乳上,下身一挺,径直没入了那还在抽搐蠕动的蜜道之内。
  凌雨嘉只觉丈夫肉棒愈发粗硬火热,就如一根烧红的铁烙条一般,在自己花道内急急抽插。她抓着杨澹双臂,颤声道:“ 相公,你想射了么?”
  杨澹不答话,埋头狠舂,登时将凌雨嘉插得毫无招架之力。她一双纤掌捧着丈夫的脸,微颦着双眉,美目失神的望着他,喉间娇声不绝。
  杨澹越纵越快,汗下如雨。他望见凌雨嘉面上的媚态,突然间吼了一声,放开她的双腿,双手却抱在她的臀下,整个身体紧紧压在凌雨嘉的娇躯上,急骤的抽送起来。
  凌雨嘉苦苦的挨了片刻,突然死死抱紧杨澹,涩声叫道:“ 我……我要……丢了!”
  杨澹只觉她浑身抽搐了几下,嫩阴之内一片火热,粘滑膣道紧裹着自己的肉棒,他已至极顶,再也忍不住,马眼一酸,滚热的精液怒射而出。
  凌雨嘉知道丈夫所好,虽不舍得阴内的快美,但见他堪堪射完,便推开他,握起那一根尚在勃挺的肉棒,含进口中,不断吮吸。
  杨澹见她如小猫一般柔顺的跪在自己胯下,摇摆着螓首,小嘴热情的含吐着自己的龟头,他本已射毕,此时却在她香舌舔舐之下,又在她柔嫩的口腔中射出一股精液来。
  凌雨嘉嗯了一声,却依然含着他的肉棒,鼻子皱起,朝他做了一个嗔怪的鬼脸。杨澹对她爱得难以言表,又由着她含了一会,这才心满意足,便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雨嘉,啊……可以了。”
  凌雨嘉闻言缓缓吐出那一条肉棒,促狭的爬到他身上,笑道:“ 你也尝尝!”
  便是深深一吻。
  两人嬉闹了一番,杨澹笑道:“ 不知道今日能否成功。”
  凌雨嘉知道丈夫话里的意思,她嫁过来一年多了,尚没有身孕,公公婆婆都有些着急了。她想了想,问道:“ 假如这次有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杨澹道:“ 男孩最好。不过如果生个女孩,一定像你这般美丽,却也不错。”
  凌雨嘉嗔道:“ 油嘴滑舌!我要是生了女孩,你定要我再给她生个弟弟。”
  杨澹想起一事,忽然大笑不止,凌雨嘉问他何事。他笑着摇头不答,追问再三。杨澹才在她耳边悄悄笑道:“ 不知娘子日后临盆,是胎生还是卵生?”
  凌雨嘉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啐道:“ 死相公,又拿这事来取笑人家!”
  杨澹还想和她缱绻,凌雨嘉笑道:“ 来日方长,别太贪心了!赶快起来吧。今日还要继续义诊呢!”
  两人穿衣下床。杨澹等着妻子梳洗完毕,见她眼波流转,晕染双颊,比起往日,更有一种雨露润泽后的娇媚。他望了几眼,又起了与她共效于飞的念头,好不容易才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冲动。
  两人出到厅堂,便听下人来报,义医馆前已排成人龙,正等着凌雨嘉开诊。
  凌雨嘉闻言,忙唤了一干婆子家丁做帮手,便要出门。杨澹叫道:“ 先吃了早饭再去!”
  凌雨嘉回头含嗔看了杨澹一眼,说道:“ 这会子才记得人家没吃早饭呀?你遣人送到医馆去吧,我得闲便吃。”
  杨澹拗不过妻子,便亲自到了厨房,吩咐下人准备好茶点,又唤了一个机灵小厮,令他小跑着给医馆送过去。
  他不擅医术,凌雨嘉又恐瘟疫传染给他,故不让他到医馆帮忙。杨澹清早无事,便坐在花园梅枝下,捧了一壶香茗,读起经史来。明年的秋闱转眼就至,他也需得多用些功了。
  他读了半日书,有些困倦,便站起身来,舒活筋骨。忽见一个下人满脸是汗的跑进来,远远瞧见他,便叫道:“ 少爷!大事不好!”
  杨澹皱了皱眉,道:”
  不要急,慢慢说。什么大事不好?”
  那下人连汗都顾不上擦,气喘吁吁道:“ 医馆!医馆来了很多人,有官军,有道士,俱拿着兵器,说少奶奶是、是妖怪,要拿她!你赶快去看看吧!”
  杨澹大惊失色,将手中书籍和茶壶都抛在地上,抓住那下人的手,问道:”
  你说有官军?那知府刘大人可在?”
  下人回道:“ 小的没看到刘大人,但百姓们打抱不平,却是被刘大人手下的兵卒弹压着的。”
  杨澹心急如焚,命道:“ 你速速将府上青壮男丁、护宅武师都叫上,带上家伙,去护卫少奶奶!”
  他不等众人集结,出门便朝医馆奔去,心中想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今日就是舍去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离着医馆还有两条街,便见到街上兵慌马乱,人潮不断从医馆方向四散逃出,在小孩凄厉的哭叫声中,一个乞丐大呼:“ 杀人了!杀人了!”
  抱头鼠窜。
  杨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越靠近医馆,喊杀之声越听得清楚。他手心脚心俱是冷汗,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医馆整个屋顶飞到半空之中,顷刻间四散开来。瓦砾灰石乱雨一般纷纷落下,街上尘沙弥漫,尖叫之声尤厉!
  杨澹被灰尘扑了一身,头发眉毛上象沾了白面似的。他胡乱擦拭了一下,跑到近前。却见道人、兵士各执兵刃,围在医馆四周。那没了屋顶的医馆内乒乓大作,显是正在剧斗。门前伏尸数具,杨澹见那死尸除了杨府家丁,还有几人面目陌生,似是出手相助的百姓。他怒发冲冠,正要冲进屋里救凌雨嘉。那医馆窗格突然碎裂,王平真被人皮球一般踢了出来,他胖大身子撞进一家商铺,喀喇喇连声大响,竟是撞塌了数堵墙壁,这才止住势头。
  君舆一直在门外观战,慌忙过去将他从残垣破壁中拉了出来。王平真吐了一口血唾,恨道:“ 若不是这身肥油,险些被她踢死了!”
  君舆扶着他道:“ 师叔是怎么看出来她是妖怪的?”
  王平真疼道:“ 啊呀,轻点……那日司马青衿云游到我这里,刚好碰到杨家踏青,他看出来的。”
  君舆道:“ 那他怎么不出手平妖呢?”
  王平真道:“ 他推说此女未见恶行,不必去管。其实他这人懒得要命,对这些向来也不太热心。哎哟妈呀!肋骨怕是断了……”
  他刚才身先士卒,是为了显示自己平妖为先,义胆侠肝,此刻心中大悔,暗道:“ 连司马青衿都不轻易动的妖怪,我怎能不知死活的上去招惹呢?”
  君舆扶着师叔,却见一个书生劈手夺了一个兵士的长枪,厉声大喊:“ 休要伤她!”
  直冲入医馆之内。只听赤丹子斥道:“ 快出去!”
  那书生闷哼一声,飞跌出来。凌雨嘉大叫:“ 杨郎!”
  欲要突出屋外,晏无极见状喝道:“ 拦住她!
  “ 赤丹子左手拂尘,右手长剑,登时挡在门口,将凌雨嘉堵了回去。
  君舆见杨澹帽子也歪了,长枪也折了,身上衣服被剑气划开数道,鲜血淋漓。
  杨澹全然不觉,一翻身爬起来,咬牙抓起两节断枪又要冲进去。君舆见他没有半分道术武功,便闪身上去,抓住他肩头叫道:“ 里面正在伏妖,不要进去。”
  杨澹刚才一瞥之间,已发现妻子身上挂了彩,她没带兵刃,正抓着一把药铡在苦苦支撑。他五内俱焚,拼命一挣。君舆撕拉一声,在他肩头上拉下一块布片,杨澹势若疯虎,早已冲了进去,大吼道:“ 不要伤她!不要伤她!”
  他见晏无极使一把细长软剑正攻向凌雨嘉,便将两截断枪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去打他。晏无极哪里能被他打中,反手就是一剑,喝道:“ 你找死!”
  凌雨嘉大骇,尖叫着挥动药铡,狠狠劈向晏无极脖子。晏无极见她来得凶猛,侧身闪过,他身形虽变,那软剑却如毒蛇转身,弯过剑刃,依然阴毒无比的刺向杨澹心口。只听叮的一声响,晏无极手臂一振,软刃弹开,却是赤丹子帮杨澹格开了这夺命的一剑。晏无极怒道:“ 你做什么?”
  赤丹子喝道:“ 今日只是平妖!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晏无极不愿和赤丹子翻脸,又见杨澹一副生员打扮,估摸他有功名在身,倒也不想杀他,便骂道:“ 兔崽子闪开!”
  杨澹见他二人争执,正是机会,大叫道:“ 雨嘉!快走!”
  凌雨嘉一咬牙,腾身飞起。晏无极叫道:“ 哪里走!”
  他纵身而起,却觉右足一重,被杨澹飞扑抱住。杨澹被晏无极带得身子凌空飞起,双臂牢牢扣着他的右足,不肯放手。
  晏无极大怒,提起左足,一脚将他踢的满脸开花,喝道:“ 放手!”
  杨澹痛如骨髓,却铜浇铁铸一般箍着他,纹丝不动。
  晏无极一边追赶,一边在杨澹头顶、背心之上狠踹,杨澹挨了几脚,双眼发黑,鼻子口中鲜血涌出。他害怕妻子发现后折回来,便咬紧牙关,埋头承受,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凌雨嘉却在这时扭头,正看见杨澹口鼻中不断冒出鲜血,将衣衫前襟染成一片夺目殷红。她心神俱碎,大恸一声:“ 相公!”
  杨澹眼睛肿成一线,视野血赤,他听到妻子的叫声,见她向自己奔来,心中大急,怒喊道:“ 走!快走!”
  他情急之下猛的张开嘴,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狠狠咬在他抱着的恶人腿上。
  他耳中听到那恶人长声惨叫,口中尝到了血肉的滋味。他此时什么都抛开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保护他的妻子。突然,他背上一凉,一柄细长薄剑直透前胸,冰冷的感觉瞬间将心脏都要冻僵。杨澹混若不觉,只是野兽一般死死咬着敌人。他的耳中嗡嗡的响起来,一时间,敌人的惨叫声,妻子的悲呼声,都变得那么的飘渺遥远。
  他只感觉到背心上又凉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杨澹的牙齿首先没有了力气,紧接着,手也软软的松开了。敌人使劲挥动右足,他身体如同一个破麻袋般,歪歪斜斜的飞了出去。
  他想用力睁眼,眼眸中却只见微光。依稀朦胧间,仿佛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又身在那如梦般飘荡的江水中,一个令他心醉的身影,正如人鱼一般向他拼命游来。
  可是,人鱼的眼中,怎么会有珍珠一般晶莹悲伤的泪呢?杨澹还想再看得清楚一些。但那水中窒息的感觉又攫紧了他,他徒劳的挣扎了一下,终于慢慢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江底,连妻子那一声悲惨凄厉的尖叫也没能听见。
  凌雨嘉接住了丈夫的尸体,她静静的凝在半空之中,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
  眼泪一颗接一颗,滴在他冰凉的脸上。
  晏无极和赤丹子慢慢围上,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均是小心翼翼,生怕她暴起伤人。忽然之间,凌雨嘉身体上方的空气奇异的扭动起来,一股强大的妖煞将晏无极和赤丹子逼得呼吸艰难。
  他二人俱是经验丰富的大行家,不约而同喊道:“ 不好!她还能妖化!”
  两人见机不对,立刻抢攻。凌雨嘉身子却凭空消失,忽的出现在十丈之外。她满头柔发已变做火焰一般赤红,颜面苍白,嘴唇深紫,桃花美目眼角上扬,冷酷无比。
  赤丹子惊道:“ 你究竟是谁?”
  凌雨嘉紧紧抱着杨澹尸身,脸摩擦着他毫无生气的颜面,眼中流泪。她露出尖尖小小的獠牙,冷冷道:“ 莫问!”
  赤丹子和晏无极俱是一声惊呼,赤丹子咄的一声,长剑飞出,在空中幻成三十六把利剑,排成天罡剑阵,攻向莫问。晏无极也顾不上许多,十指齐出,圆通气劲嗤嗤不绝,恨不得将敌人打成筛子。
  他二人完全没有想到,今天对上的敌人,竟是四大妖将之首的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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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02 12:00 #16樓 引用 | 點評
guhuen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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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宝剑落星呼啸,气劲划破云天。莫问的身影却刹那间又消失了,两人倾尽全力的一击,全落在虚空之处。
  赤丹子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用神识探查敌人动静。忽然间,他心生警兆,大喝道:" 后面!" 这才发现晏无极早已弹开,一只黑烟凝成的巨大鬼手挟着雷霆之势,正向自己兜头抓来。
  赤丹子本来就比晏无极晚了片刻才觉察,又好心示警,此时再也躲闪不及。
  他飞剑在外,手中只余拂尘,想也不想,双手托在拂尘之上,运起丹阳诀,一声大喝,身上毫光大放,以纯阳破至阴的道理,硬接黑烟鬼手。那鬼手一抓而中,立刻铁钳般大力合拢。赤丹子咬紧牙关,连催数次丹阳诀,全身光芒亮炽如白日,一番挣扎,才将那黑烟驱散。他手足酸痛,正想提一口灵气,面前却凄风怒号,赤丹子一望之下,目眦欲裂——三只更大的黑烟鬼手奔腾而来!
  晏无极半空之中瞥见赤丹子的困境,正要去救援,猛的神思一动,右臂骤然挥出,软剑笔直如枪,刺向空气之中。莫问刷的一声显出身影,扭头避开他这一剑。晏无极见她躲进自己埋伏的后手,心中大喜。他灵力逼出,那细长软剑突然如手拉面条一般抻长,蟒蛇一般瞬间围着莫问身体转了好几圈。
  这一剑是晏无极圆通气劲练到巅峰时所创杀招,一旦困住敌人,剑上气劲锋锐,甚于刃口,便是修炼了金刚不坏神功,也要被斩为数截。这虽是杀戮之性极重的招式,他却偏偏起了个香艳的名字,唤作螺髻长卷。
  晏无极全力施展之下,这一剑角度方向、灵力准头无一不是妙到极处,实为他巅峰之作。此刻果然一举奏功,困住了莫问。他知道妖将的厉害,再不敢有生擒的念头,拼净全身法力,将剑柄猛的一抽,软剑收紧,立时绞斩!
  薄长软剑分明勒入了莫问身躯,却不见鲜血流出,只嘡的一声卷了个空,原来又是一个幻象。
  晏无极大惊,他料敌人必在身后窥视,立刻提气前突。果然他身子刚移开,四道黑烟便如利锥一般,在他适才所立之处交叉呼啸而过。晏无极一身冷汗,正在庆幸,莫问却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此时仍在前冲,竟似将自己身子送到莫问跟前一般。
  但见莫问纤掌如刀,已迎面狠狠斩来。他心中大骇,虽躲避不及,但临危不乱,软剑刷的刺向莫问心口。攻敌要害,迫其自保,正是化解自己危境的一招。
  然而莫问却不躲不闪,右掌径直劈来,竟是要和他拼命般的惨烈打法。
  晏无极肝胆俱寒,他哪里愿意和一个寡妇换命?情急之中大力扭动身子,硬生生把自己要害闪开,软剑也失去了准头。只听一声凄厉惨叫,血雨满天飞散。
  他左臂自肩以下,已被莫问生生斫下。软剑扑的一声也扎穿了莫问的右肩。
  晏无极咬紧牙关,连剑也顾不上拔,立刻掉头就跑。右手运指如风,点穴止血。他刚才勉强躲避,竟将腰肌拉伤,此刻身形展动,腰上传来阵阵剧痛,直钻入心扉。
  莫问哪里肯放,她左手抱着丈夫尸体,右肩插着宝剑,瞬息追到晏无极身后。
  晏无极仓皇间背上又中了莫问一掌,幸好他穿着护身宝甲,莫问右肩受伤不能全力,这才没将心脉震断。晏无极知道不敌,哼也没哼,生怕莫问看出自己受伤甚重,拼命将满口鲜血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借着她的掌势飞逃。
  莫问还要追杀,只见赤丹子蓬头散发,衣衫破烂的赶了过来,他脸色苍白,嘴角边挂着一缕血丝,宝剑不知掉到何处,拂尘塵尾炸如鸡窝。赤丹子刚才被鬼手所困,虽施展全身解数,脱出生天,却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他见晏无极危急,虽与他不睦,但此刻同仇敌忾,便强提一口气,勉力挡在他身前。
  莫问情知自己时间有限,所以倾尽全力,只求速战。见赤丹子阻拦,她怒气直冲脑门,右手竖掌为刀,便要去斗他。然而她脑海中的记忆如飞灰般正在慢慢消散,比起刚才,她又忘却了一段往事,莫问竟记不清丈夫那一天为什么要跳入江水中来找自己了。她心痛如绞,惶急中一声大叫,满脸悲痛,右手虚凝成爪,在空中拼命划抓,好像要捉住那丢失的记忆似的。赤丹子不知她弄什么玄虚,不敢贸然上前,暗暗戒备。
  只见莫问神色愈发痛苦,双眉紧蹙,忽的右手插进头发之中,螓首乱摇,泪流满面,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凄厉尖叫。赤丹子见她头发渐渐转为黑红夹杂,妖煞也越来越弱,心中生疑,忖道:莫非她有什么暗疾,恰于此刻发作?
  赤丹子见莫问空门大开,良机乍现,瞬间便做了决定。他大喝一声,凝聚全身功力,左掌离火,右掌寒冰,击向莫问。莫问抱头悲号,竟不知躲闪,被赤丹子的掌劲打了个正着,她神智虽混乱,纤掌却凭着本能闪电般探出,击在赤丹子胸口。两人俱是口喷鲜血,身子远远飞坠。
  晏无极顾不上赤丹子,只是提着一口气狂飞,半空中正碰上君舆蹑踪寻来。
  君舆见他面如金纸,伤势不轻,便问道:" 妖怪呢!" 晏无极在下山路上已悄悄问过韩聘,知道正是君舆坏了今日九成山大事。晏无极识得他不是周慕瑾,便猜他是王平真弟子,当时对他恨得牙痒痒,差点当场赏他一道圆通气劲。但此刻再见到,便如看到天大救星一般,慌忙道:" 别管妖怪了!快扶我回昭遂!"君舆闭口不语,伸手扶住他。晏无极失血过多,背上又中了一掌,正如强弩之末,已经虚弱不堪。他再飞片刻,恐怕就要灵力不济,掉到脚下的江水中淹死了。
  晏无极见君舆虽扶着自己,神色间却似乎在犹豫是去找那妖怪,还是护送自己。他坐骑鞍袋中有疗伤圣药,恨不得立刻就飞回昭遂。他见君舆踌躇,心中着急,但此刻却不敢摆出" 奉旨保命" 的将军排头。晏无极心念一转,便诱道:"少年,你速速送我回去。老夫将来定扶持你做九成山掌门!"君舆眉毛轻轻一扬,说道:" 难道这件事九宸丹陵府说了算么?" 晏无极心想既然以利诱之,索性说得更通透些:" 少年,就算你现在就要当掌门,亦非难事!此刻我伤重,难以多言。你速速将我送回去,九成山必入你掌中。" 君舆略一沉吟,说道:" 如此甚好!" 晏无极大喜,便道:" 好!只是你能不能再飞快些?" 君舆说道:" 大人如要助我夺位,计划可要周密些。再不能象今日这样漏洞百出了!"晏无极满口答应道:" 好!今日乃是意外……" 他忽然打个冷战,住嘴不谈,岔开话题说道:" 先别说了,飞快些……咦,怎么不动?"君舆静静的看了晏无极一眼,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晏无极身子一重,登时坠向脚下的茫茫大江,他慌忙提运灵力,却发现经脉间如寒冰凝固,半点也不能流通。
  他身子如石坨般飞速坠落,眼睛瞥见身下是茫茫大江,水流湍急。晏无极乃北方人氏,本就不识得水性,更兼此刻重伤,不由绝望惨叫。君舆默默看着,直到晏无极的身子在江面上溅起巨大水花,凄厉惨叫嘎然而止。
  凌雨嘉重重撞到地上,身子弹了数弹才停了下来。她坐了起来,咬牙拔了肩头长剑,鲜血立刻涌出。她满头青丝散乱,浑身浴血,却丝毫也顾不上了,只是边滚滚的流着泪,边疯了一般的在那江岸芦苇丛中,寻找杨澹的尸身。
  凌雨嘉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惊惶,因为她已经永远的丢失了一部分回忆,那些她宁可舍弃生命也不愿意舍弃的回忆。
  " 师傅。为什么妖化之后我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因为妖化的时候,你会不知不觉的忘情。忘情使你强大。"" 那我怎么没有忘记你呢?"" 因为师徒之谊,并不是我说的情。将来有一天,你就会明白的。"" 忘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等你真正碰到这情字后,再来说这句大话吧。" 半晌,师尊又幽幽道:" 你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叫莫问么?"——莫问世间,情为何物!
  凌雨嘉心如刀绞,视野里满是模糊的泪光,天地间的色彩已全然消失。
  朦胧间,她仿佛看见丈夫静静的站在身前。凌雨嘉不由自主叫了一声:" 杨郎!" 浑身颤抖起来。她擦干净眼泪,却赫然发现一个青年道人,臂弯里抱着杨澹的尸体,在默默的看着自己。凌雨嘉看了看他的脸,认出他之前和九成山道人站在一处。她此刻重伤无力,却丝毫不惧,只凄然一笑,将目光移开,痴痴的望着她的丈夫,轻轻说道:" 把他还给我吧。你这样抱着,他不舒服。"她慢慢的走近君舆,伸出手去,极小心极小心的从君舆手中接过杨澹的尸身,仿佛接过一个熟睡的婴儿一般。她再也不看君舆,抱着杨澹缓缓坐在地上。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而冰凉,双颊之上是暗青色的死气,再也不能象往日那样对着自己灿烂的微笑了。
  凌雨嘉俯下身子,脸贴在杨澹苍白的额头上。她泪水簌簌而下,打湿了两个人的脸庞,终于再也止不住悲声,恸哭起来,那凄厉的哀鸣划破寒冬衰败的芦苇,久久不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雨嘉才幽幽的说道:" 杨郎,我不要做莫问,我要做你的雨嘉。我忘了好多事情。连你怎么认识我,我都忘了……" 她心中大痛,又呜呜的哭出声来。隔了一会,她在杨澹耳边说道:" 好在我还记得我们成婚的那一天,记得你欢喜的傻样子。杨郎……" 她又一次哽咽了," 我就算死,也不要再忘记了……" 此刻枯苇瑟瑟,江流呜咽。那青年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悄悄走了。
  君舆在浅滩边找到晕厥的赤丹子,将他负回了昭遂。城中依然是人心惶惶,杨府上下更是鸡犬不安。刘大人的兵卒疲于奔命,竭力维持着治安。
  " 晏大人呢?" 韩聘之前被君舆所伤,不能助战,心中极恨君舆,但此刻却不得不向他询问。君舆平静道:" 我只救回了赤丹子道长。" 赤丹子已悠悠醒转,说道:" 晏大人受伤甚重,但已经脱身走了。你们在城中等等罢。"君舆不欲与九宸丹陵府的人多打交道,便与王平真一起回九成山。王平真对赤丹子大表感激之情,又见他伤重,便邀他到九成山休息。
  一行人缓缓走着,沿途却见百姓侧目指点,面有怨怼之情。几个顽童更拾起瓦砾砖块便砸他们。众人皆是修道之人,随手拨打,不去理会。顽童见石块砸不中,便跟在群道身后大吐口水。王宓大怒,拔出剑来威吓,这才将他们惊得四散而走。
  路旁自有那打抱不平的闲人,拉过一个小童,在他耳边传了几句。不一刻后,君舆等人身后又缀上一群儿童,齐声唱道:" 王道长,痴肥老狗恁张狂!九成山,苦苦修道只为贪!" 王平真勃然大怒,赫然回身,不料牵动断肋,顿时痛的岔了气,满头俱是黄豆大的汗珠。无奈挥了挥手,带着众人颓然回山。
  走到了斧劈峡,却见薛灵芸和瑄儿仗剑在那守着。她们看到众人返回,这才放下心来,一声欢呼,雀跃迎上。
  原来瑄儿和薛灵芸一见如故,大清早便拉着她一起去观云海日出,等她二人从后山游玩回来,才知道出了大事。
  彼时晏无极已带着众人下山去了,瑄儿拿剑就要去相助父亲,但薛灵芸经历大难,心智更为成熟。她见九成山众人倾巢而出,家中空虚,恐怕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便建议瑄儿把守要隘,坐镇后方。瑄儿极爱薛灵芸,对她自然言听计从。
  薛灵芸虽守在斧劈峡,一颗心却系在君舆身上,等得越久越是心焦,抓着剑的掌心满是细汗,恨不得立刻下山寻他。此刻见到君舆回来,当真是喜出望外,仿佛见到了数年未归的游子一般,隐隐间更是有种冲动,想拉住他的手,向他诉说自己焦灼思念的心情。
  君舆刚好微笑望她。薛灵芸心中怦怦直跳,却还剑入鞘,也冲着他微微一笑,她人本来就娇美,又是打心眼里高兴,真情流露之下,容光更是逼人。王宓站在君舆身后,被灵芸明波一般的目光扫到,顿时浑身一震,咂舌道:" 这薛姑娘之美,当真世所罕见!"君舆已走到薛灵芸身边,便随口问道:" 昨夜睡的可好?" 却见薛灵芸忽然羞红了脸,岔开了话,只问他下山平妖的经过。君舆心情不佳,不愿多谈。薛灵芸才问两句,又立刻将话题转到日出景观上去了。
  君舆见她如此体贴,心中感动,却有些奇怪:刚才她为何脸红?薛灵芸虽对赤丹子不熟,赤丹子却认得她,知道她是慕瑾爱侣,此刻见她和君舆亲密,心中不由愕然。
  到了山上,赤丹子服了灵药,又在静室里调养了半日,这才走出来向王平真道谢。王平真见他上山时气息奄奄,此刻虽不能说精神焕发,却也神采飞扬起来,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长真门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赤丹子不欲过多客套,直奔此行主题,说道:" 王掌门,贫道有一言,不知阁下方便听否?" 王平真闻言便将赤丹子请到内室,屏退左右,施礼道:"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道兄但说无妨。" 赤丹子颔首道:" 不知王掌门对今日之事,做何看法?" 王平真赧然道:" 我真不知道那妖女有这般厉害,害得道长受伤了。"赤丹子见他答非所问,便摇头道:" 此女乃妖将莫问,我本来就非她之敌。
  我回去后会向掌门人详细述说,请他揣摩莫问来此的目的。" 王平真瞠目结舌,心中不由后怕。赤丹子却接着道:" 我说的是今日九成山遇袭一事,王掌门可瞧出什么端倪么?"王平真愣了一会,瞪眼看他,半晌才吃吃道:" 道兄莫非认为背后有人指使?"赤丹子眼前一花,只觉一个猪头,正长在王平真肥硕的身躯上。他耐着性子道:" 正是如此!" 王平真皱起眉头,两只小眼望着赤丹子不停眨巴,问道:" 不会吧……道兄可知幕后主谋是什么人么?"赤丹子几乎要吐出血来,心道:与此等蠢物说话,真是夭寿!罢罢罢,我干脆挑明了吧。他吸了一口气,说道:" 王掌门,九宸丹陵府吞并贵派之心,昭然若揭!今日他们李代桃僵,假扮你门下弟子屠戮灾民,又遣人埋伏在灾民中,趁机煽动,激起民变。今日就算他们将九成山上下杀个鸡犬不留,也大可往灾民身上推个干干净净。晏无极随后带兵过来镇压,顺手就可将贵派收入囊中了。"王平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言道:" 如此狠毒?" 赤丹子看着他,含笑不语。不料王平真说完后,也直直的回瞪他,眨巴小眼,同样久久沉默。赤丹子微笑得脸上肌肉都抽搐了,见王平真兀自思索,真恨不得捏着他粗短的脖子,在他胖脸上甩几个耳光。
  他怕再等下去,好不容易调息好的内伤都要发作,便只好如指点最不成器的弟子一般,谆谆善诱:" 王掌门宅心仁厚,故不肯相信世间有如此鬼蜮阴毒的诡计。但饿虎吃人,一扑不中,焉能作罢?九宸丹陵府必有后着,贵派之危犹如累卵!" 王平真大惊,躬身行礼道:" 请道兄救我!" 赤丹子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忖道:总算不是个不知死活的夯货!
  他手捋长须,笑吟吟将王平真搀起,说道:" 王掌门,当今妖魔道势微,龟缩北极,就算有小小妖将跳梁,终究掀不起大浪。天下之势,尽在我正教掌握。
  我等受昆仑道法益处极多,本该尊其为首。但昆仑虽遥领各派,却少问俗务,以至于九宸丹陵府坐大一方,不断吞并同道。如今能与之抗衡者,唯有我长真一门!
  王道兄,我特奉逸尘真人掌门法旨,相邀贵派加入我长真联盟,共同对抗狼子野心。不知你意下如何?"王平真犹豫了一会,道:" 可是九成山地属江南道,就算并派,也应该并到桐柏山一脉中呀。" 赤丹子笑道:" 桐柏山司马青衿论道术修为,确实是不世出的英才,可是此人疏于事务,连自己的桐柏山尚自理不清楚,哪里能做江南道的主人呢?王道兄,良禽择木而栖,你可要好好斟酌呀!"王平真又施了一礼,说道:" 如此大事,我需得通盘考虑,请恕我不能即刻答应道兄。" 赤丹子见王平真颇有被说动的样子,满心欢喜道:" 无妨无妨!道兄慢慢思索,我长真门静候佳音。"两人谈毕,走出大厅。赤丹子又将君舆叫过来,询问了一番,君舆答道他赶到时只见到赤丹子昏迷在地上,并未见到妖怪。赤丹子暗叫一声惭愧,他对君舆相救之恩非常感激,之前又见他气度身手均是不凡,不由更是欣赏。他暗暗忖道:此子比之慕瑾,恐怕在伯仲之间,薛小姐莫非移情与他?赤丹子虽狐疑,但毕竟是前辈高人,对这些少年儿女间的风月只是略一萦心,便不去挂怀了。
  当日王平真在山顶大宴长真门众道,秦妙蕊也出来见过了君舆等人,又以掌门夫人身份陪着众人吃饭。赤丹子座下弟子俱是血气方刚,见到薛灵芸和瑄儿丽色,皆是不断偷望。但见二女只是和君舆亲密说笑,众人怅然若失,或是羡慕或是嫉恨,有知道薛灵芸和慕瑾关系的,更是窃窃私语,悄悄议论。
  只有个年轻弟子,却独爱秦妙蕊。他第一眼看见秦妙蕊的妖娆姿态,便魂不守舍。看她身姿窈窕的坐在王平真圆胖的身躯旁,不由心中长叹:" 此少艾青春妙龄,不尽风流,年纪也和我差不多大,却偏偏被猪啃了!当真是一个冬瓜压海棠!" 他正想得出神,却见秦妙蕊顺着他目光望了过来,那凤目分明含恼,冷若冰霜,登时将他冻得一个激灵,失手将筷子掉落在地上。
  吃罢晚饭,王平真还要挽留赤丹子多住几日。但赤丹子此行目的已达,不愿多留,反复告辞。王平真不好勉强,便送他一行人下山。走到那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观止堂时,赤丹子不要他再送,执了他的手,言辞恳切:" 王道兄,今日所谈,请你多加考虑,尽快给我等一个答复。" 他想了一想,又用力握了握王平真的手,说道:" 迟则生变呀!"王平真看着观止堂的焦土灰烬,却道:" 道兄,我总觉得同是正教,应当不至于此吧。你是否多虑了?" 赤丹子哑口无言,半晌拱手道:" 既然如此,请王掌门好自为之吧。就此告辞了。" 他不愿再和这蠢货多费唇舌,大袖一挥,领着弟子下山而去,心中却是大恨,隐约想到,是不是九宸丹陵府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其实也是被这头猪给逼的?
  王平真见他们去得远了,微微一笑,哼着小调折返。他回到厅中,越想越得意,禁不住哈哈大笑。君舆刚好走过来,便问:" 师叔在笑什么?" 王平真苦于无人同享,正心痒难搔,见君舆过来,便问道:" 君舆,我当初选这九成山开山立派,固然是见这山势灵秀,有名川之象,蕴天地之气。但当时却不知道竟捡了个宝,你可知道为何?"君舆照例不答,王平真兴致勃勃拉了他手,将他带到一幅九州地图前,说道:" 你看!九成山就在这个位置!" 君舆顺着他胡萝卜一般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九成山背依一条大江,正处在北方、中原和江南的交界位置上。
  王平真点着地图说道:" 我九成山临大江为控扼之重地,连三地为襟带之要冲,无论是北方窥视中原,还是中原欲进江南,这里都是必争的枢纽!"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压抑了一下心中激动,说道:" 之前大家忙于平妖,没注意这块宝地,这才被我占了。如今天下太平得久了,便有人想做一统九州的美梦了,我这里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倒奇货可居起来!哈哈,哈哈哈!" 君舆心道:焉知不是祸之所在?但他却也佩服王平真的眼力,便赞道:" 师叔如此洞察形势,让人钦佩!"王平真笑道:" 我本来也糊里糊涂,但今日见到九宸丹陵府如此阵仗,当时就心中起疑。后来赤丹子又来招揽,我忽然就灵光一闪,想得通透了。可笑那赤丹子还以为我蠢笨不堪呢。哈哈哈!" 他按捺不住,便将如何戏耍赤丹子,详细说了一遍与君舆听。
  君舆沉吟道:" 师叔为何要戏弄于他呢?" 王平真冷笑道:" 你以为长真门真存了什么好心来救咱们?他们既然能擒住那几个杀人的凶手,揭穿他们嫁祸江东的毒计,为何一开始不出手阻拦?任凭九宸丹陵府的人先杀我弟子,再杀那无辜灾民呢?分明就是要向我市恩,好叫我感激之下,投奔他们。"君舆不由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又听王平真说道:" 赤丹子那么多废话,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很对。你可知道是哪一句?就是那句:良禽择木而栖!君舆,咱们自家人,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过去自视甚高。但今日一战,我才明白,师叔这点道行,恐怕尚不如你。九成山就象一块肥肉,四周虎狼林立,靠我是绝对保不住的。"他踱了几步,说道:" 既然九成山必落于他人之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找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君舆,我明日就修书温小侯,向他投降!不不不,向他效忠!嘿嘿。" 君舆吃了一惊,问道:" 为何?你之前不是拒绝了他么?"王平真道:" 之前我不知道他竟有如此实力。你看,晏无极只是他手下猛将中的一员,便这般了得,何况他本人呢?今日你也见了,他们得圣恩眷顾,干什么事都有皇帝撑腰。虽则我正教平妖有功,不受衙门约束,但如果得了官府襄助,无异于猛虎添翼。我辛辛苦苦在融州府经营了十数年,平日里和刘大人称兄道弟,可人家一个圣旨压下来,再好的兄弟也提着兵过来拿你!与之为敌,不如为友啊。"君舆摇摇头,说道:" 师叔,这样做不对。" 王平真道:" 有什么不对的?"君舆直视他的双眼,缓缓道:" 你心中若有道义二字,便知道有何不对。" 王平真涨红了脸,忽然又哈哈笑了,正襟危坐道:" 君舆,其实师叔委身事敌,乃是将道义的火种深深埋在心间。有朝一日,天下都讲道义了,那个时候,我便在敌人内部熊熊燃烧,摧枯拉朽,荡涤一切黑暗污浊。"君舆道:" 这么说来,你明日还是要写信向温小侯屈膝么?" 王平真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道义的火种需要真正的勇士来保存。你还年轻,你哪里知道,忍辱偷生,难过舍生取义啊……" 他沉痛的表情尚未做足,君舆已转身出门去了。
  王平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想道:你终究和我异志,幸好我没全部和你交心!他把目光投向那墙上的地图,心中默拟着九宸丹陵府的势力范围,揣摩着温小侯的雄心与布局,他越看越明了,越看越心喜,忖道:将来如果真的得势,那我必是开国功臣!史书上名留千古,自然要比一个九成山的道人要光彩得多了!
  他兴致勃勃,见灯光暗了,又秉着明烛在那地图上细细端详,竟是一个州一个府的慢慢用指头点着看过去。
  他看了半天,又坐在椅子上思索给温小侯的书信该如何措辞,既要显得自己有诚意,又不能因被震慑而示弱,还要对之前的拒绝做出一番解释。推敲了半天,他才拟定了一个腹稿,不觉已经到了深夜了。
  王平真断肋处已用了青木符,但今日受的内伤却未完全痊愈。他此时大事已定,心情舒畅,登时想起秦妙蕊来,便吹熄火烛,朝他那娇夫人的房中走去。
  他走着走着,忽见前方黑暗中立着一人。王平真吓了一跳,低声喝道:" 谁在哪里?" 那人静静站着,却不出声。王平真看了几眼,轻吁了一口气,擦了擦汗,说道:" 君舆,你这么晚不睡,静悄悄站在这里做什么?把师叔吓了一大跳!
  " 他边说边朝那人走去,黑暗中寒光一闪,王平真全无防备,登时被一柄利剑贯穿咽喉。他双手捂住创口,喉咙格格低响,两只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那人。
  那人刷的抽回剑,侧身躲过鲜血喷溅。王平真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不停。那人把剑在他身上擦了几擦,脚步轻盈,又渐渐隐入黑暗之中。
  王平真气管被血块所凝,呼吸愈来愈困难,眼前早已一片黑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像不是君舆!夜凉如水,他胖大的身躯在地上抖了一阵,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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