茎滑水跃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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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萼出来与他说知,他见宦实肯去,满心欢喜,就托邬合去请钟生同贾文物。邬合道:“老爷费这样大事,还该用个请帖,才成体统。宦太老爷同大老爷贾老爷诸位算是通家罢了,钟老爷是新客,怎么好口请的。”童自大道:“你当我舍不得几个帖子么,实不瞒你,我从没摆过大酒席,不知道这些规矩,二来也没人会写,就烦你替我买几个帖子,央人写写,我改日酬你的情。”【何不像当日初拜宦萼时用没字帖,岂不省事?】宦萼道:“你不必。”叫了个家人来,吩咐道:“你去叫了书办来,叫他拿几个全帖同笔砚来。”童自大喜道:“这个省事,更妙,只是又烦费哥。”不一时,叫了他家中的一个裴书办来。【裴赔音相似,不但赔了书办替他写,还赔了许多帖子。】宦萼向童自大道:“你要请谁,写几个帖,你对他说。”童自大道:“并没别人,就是老伯同二位哥,钟员外,邬哥,五个帖就够了。”宦萼道:“我老父同我说过了,不必用,你只写别的罢。”邬合也道:“晚生理当来效劳,怎敢当老爷赐帖。”童自大不肯,道:“我先不知道这个礼数就罢了,既然该这么行,如何不用,定要写。”【这叫做不惠之费,不用钱买的帖子。谚云:火烧纸马桶,落得人情。】宦萼只得依他,他对裴书办道:“该怎么样写,我不知道?你是写惯的,烦你写写罢。”裴书办道:“几时的日子?”他道:“明日来不及,后日罢。”裴书办替他写着,宦萼道:“既然费了这些事,何不添一席,连梅兄也请请。他即是钟兄的好朋友,我们都相熟,可使得?”他笑道:“有理有理,还是哥想得到。”帖子写完,书办将小侄愚弟两个帖递了与宦萼,说:“这是请我家太老爷大老爷的”。别的都递与邬合。童自大道:“邬哥,你的帖子你就自己收了去罢,【妙极,请客自己下请帖,也是从来未闻。】别的就烦你去请请,务必要来才好,你知道我家没多人手,改日谢你罢。”邬合应允,接了过来,他约定了,然后归家。 到了那日,叫了一班好戏,一班吹手,厨役茶房酒按摩,一一齐备。宦萼又打发了十数个家人来相帮,一应杯箸毡毯之类,皆是宦家送来与他用。他又请了舅子铁化来做陪客,另在回回馆中备了一席。【细。】午间,众人陆续来到,鼓乐喧天,箫韶震耳,厅上悬灯挂采,氍毹匝地,十分齐整。让坐上席,正中一席宦实。东边首席,钟生逊让,梅生决不肯僭让,只得坐了。西边二席就是梅生,三席宦萼,四席贾文物。邬合一席略退后些,捱次坐下,他与铁化在下面相陪。酒宴果然丰盛精美,唱戏吹打又十分热闹。屏门后挂了帘子,独设一席与铁氏看戏。【外边宾主八人,内中铁氏,可谓连妇人焉九人而已。】葵心、莲瓣也打扮着,扭扭捏捏跟了来看。那铁氏嫁来久了,也就无所不吃,早忘了他的教门了。那日众人都体贴他这场盛心,直到天明方散。 铁氏嫁到童家十多年了,不但不曾见过这样热闹,也并不曾吃过这些美品,也动起高兴来,童自大回到内室。铁氏道:“大家俬,你的为得人,我也要请客。”童自大巴不得要他欢喜,便道:“奶奶,你凭着要请谁,我可有不依的么?”同他商议了一番,算计无人可请,只请宦夫人艾氏,宦奶奶侯氏,妾娇花,钟奶奶钱氏,妾戴氏,贾奶奶富氏,梅奶奶李氏,邬娘子赢氏,并他嫂子火氏。当日请不及,他出来把戏子鼓手厨子各项人都定了,明日还要请堂客。又对宦家人说了,留下他们相帮,叫打发众人酒饭,他去睡了一会。已饭时起来,叫童禄去请了邬合来,烦他买几个全帖写了请启,烦宦家认得的人分头去请,明日赴席。 次日清晨,火氏便到,饭后,先是赢氏到。【连此没要紧去处亦无不写得有理路,火氏至亲算主,自应早到。赢氏乃篾片之妻,大老夫人相招,又当先来,妙甚。】见了礼坐下,不多一会,富氏也到,接了进来,原来富氏数年来因寡欲多男,他也生了一男一女。【他当日曾小产过数次,谓系怒气所伤,此头谓寡欲,到底亏息了悍妇之气之姑。】都带了来玩耍,奶娘抱着才坐下,外面又吹打。【先火氏,赢氏,富氏来,不曾说吹打,此处云又吹打,则先亦曾吹打过,也是省笔之法。】说是钟奶奶梅奶奶戴姨娘到了。代目他姓戴,人见他生了子,都称他戴姨,代目见了铁氏,要行大礼,铁氏连忙拉住,将他细看,认得就是仙桃,好欢喜,【可见当日铁氏卖他时,虽是妒,却是爱。不然今日见面岂不忸怩,而反欢喜也。】分外亲热,让他坐下了。葵心、莲瓣见了他,也着实亲香。少顷,艾夫人领了侯氏、娇花下轿进来,众妇人都迎接到内。彼此各见了礼,钱贵又谢了艾夫人厚情,并谢侯氏前次贺房的酒席,【细。】坐着,也聊些闲话。外面吹打着催席,铁氏同火氏让着众位到前厅上席,只见芙蓉帐隐,玳瑁延开,常挂珠帘,席排金盏,坐位还照前官客座的坐次,旁边安了二桌。代目同葵心一张,娇花同着莲瓣一张,两个鸠盘荼陪着一对生菩萨。不一时,点了戏,送上酒来,肴馔汤点,一道道送上,热闹到将晚撤席。又都到上房来,众堂客有更衣者,洗手者,匀脸者,点唇者,这都是奶奶的正务,真是那:镜子照得发昏,马桶响得不绝。 铁氏拉着代目的手,悄悄问他如何到了钟家,代目将童佐弼同媒婆将他卖与钱家的事相告,铁氏恨恨不绝。那时大家坐了说话,好不亲热。宦夫人看见钟生的两个儿子,贾文物一男一女,童自大一男一女。梅生一女,他自己媳妇生了一女,娇花生的一男一女,大小十个孩子在面前,恰好是五男五女,好生欢喜。笑着对众妇人道:“你们尊夫都是好朋友,你们何不结了亲,大家更觉亲热。”众妇人道:“老太太尊意甚好,听凭主张。”艾夫人笑着道:“我就做个主媒,分派定了。你们回去商议,看可行得。”因对钱氏、李氏道:“我听得一说,你二位的尊夫自幼相与又着实亲热,梅奶奶,把他的令爱配与钟奶奶的大令郎,可好么?”李氏感激钟生当年替他做媒,得嫁与梅生,巴不得把女儿与他做媳妇,以报前情。假做谦辞,笑吟吟的道:“老太太主见甚好,只是家寒扳不起。”钱氏道:“我家拙夫与尊夫莫逆之交,怎么还说外话,我家去说了,再无不成的。”艾夫人又道:“我家承钟老爷的情,再感激不尽,把我媳妇生的这个女儿配了钟奶奶的小令郎罢。”钱氏忙谦道:“这可实实的仰扳不起了?”艾夫人道:“你若嫌弃我家就罢,若不然,这门亲我是定要做的。”钱氏指着代目道:“这个小儿是他生的,所以更不敢仰扳。”艾夫人道:“妻有大小,子无贵贱,我只算报钟老爷的情,别的我不计较。”钱贵见他这番美意,忙拜谢了。又谢了侯氏,叫代目也都拜谢,代目同娇花也相拜。艾夫人又道:“贾奶奶,你的令爱与我孙儿罢,童奶奶的令爱与你的令郎,我的小孙女与童奶奶的令郎,做了五对小夫妻,岂不妙,我也不强你们,回去商量明白,再拜门请酒。”众人都笑嘻嘻的道:“老太太吩咐,再无个不依的,等说明白了,再来叩谢谢老太太。”艾夫人笑着道:“若都是成了,我这个老媒婆是要吃喜酒的呢。”众人齐笑道:“少不得请老太太叩谢。”内中唯有铁氏听见艾夫人把小孙女与他做媳妇,把一张大嘴咧着,一脸的肥肉笑得挤成一处,眼睛只得一缝,欢喜得非常,真是梦想不到,忙叫人对童自大说去了。童自大这个喜还了得,【可见富之求贵,亦犹贫之羡富也。】忙进来,就替艾夫人叩谢,又谢了侯氏,铁氏也俱拜谢了。正在热闹,笑语喧天,听得又吹打催上席了,出来上了席,大家到三鼓方散,辞了各自归家。 次日,艾夫人把联亲的话对宦实并与儿子说知,宦公道:“大孙女与钟家甚好,只是小孙女与童家不称心。”艾夫人道:“我也想来,谁量得准?”【达者之见,反出自妇人。】丫头生的孙女,配这百万财主的儿子,也就罢了。”宦公点头无语,宦萼也自欢喜。这几位奶奶到家,都对各人丈夫说了,都欢喜愿意。择了一个好日子,烦邬合做媒,都通了信。同在这一日,互相拜门谢允,过后,又彼此请酒唱戏,男客过了,就请女客。临了这两日,才是童自大请,他夫妻二人心中快乐,这次比前越发热闹。只苦了铁氏这个肥人,每日累得这汗淌不住,别处还可,唯有两个奶头底下并那胯裆中,竟像泼了两桶水一般。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竟不觉得辛苦,把这个葵心笑得那嘴差不多比葵花心略小些,莲瓣竟把嘴笑得比莲花瓣还大了。把这一子一女竟疼爱得说不出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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