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诡异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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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着父亲的遗像鞠躬保证,「等我火了郝家,毁了那些不堪,洗刷左家 的屈辱,我会再来。」
再来,这座山庄,我的确是再来。
车行驶进温泉度假山庄大院,一群妙龄女服务生整齐地列队相迎:「欢迎大 少爷。」
大少爷,多么讽刺的称谓,「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忽然热烈地响起,从 车上下来,路径铺着红喜的地毯,正中一个火盆。
跨火盆,预料中的习俗,意在趋吉避凶,变祸为福,跨火之举则有远离不祥 、兴旺蓬勃的象征。
李萱诗和徐琳相挽着我,跨过火盆。
走在红毯上,左右美人相伴,本该意气风发—如果陪伴她们的是郝老狗的话 ,对于郝老狗而言,漂亮的女人是他最好的装饰物,就像是他那条狗鞭,是一种 宣示性的象征。
而于我而言,这条路岂非映衬着我的可笑,就如那一声「大少爷」,扑面的 刺耳。
经过大堂和几座楼宇,继续前行大约一百米,左方出现一座水榭楼台,隐约 在青山绿水之间。
名唤香盈袖的楼台,一般不对外开放,只接待贵重嘉宾。
在这片雾气氤氲里,那个女人笑语盈盈;「我已经交代过,今天这里不营业 ,只接待你一个人,先好好去晦气吧。」
宽阔的温泉池,翻腾着热气,鼓鼓作响,铺着柚子叶,「你先好好享受一 下吧」。
那个女人离去前,招来了几个年轻的女孩们。
我坐下来,半个身子泡在水里。
雾气蒸腾,缭缭不绝,只见几具花白的身子,看不清?谁是谁,女孩们拿着 柚子叶扑润在我得到肩膀、胸膛、背后…在暖暖的温泉池中,近距离地感受到女 孩们年轻而娇嫩的抚摸…不得不说,这种久违的靠近,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我微微闭目养神,不再去瞧她们曼妙的身体,也不理会她们是如何上下其手 的侍奉。
「大少爷,夫人让我们好好服侍你。」
恍惚间,有人在我耳畔亲吐著香气,有人用香唇亲吻胸膛,又似乎有人往 我的腰胯而去。
两耳仿佛充耳末闻,我不为所动,没有任何回应。
任凭姑娘们的青春嬉戏,却是将心气沉淀下来。
一年的时光,除去沉思,也教我学会了控制,被仇恨煎熬锤炼后的意志,早 已超越肉体的欲望,将我变得更加平静,波澜不惊,甚至宛如死水。
然后胯下又感受到另一种不一样的体验,然而依然兴致索然,了无生趣。
任凭巧手轻盈,任凭一腔殷勤,却惊不起这池春水。
「让我一个人泡会儿。」
良久,我缓缓地睁眸,姑娘们目目相觑,然后乖顺地陆续离开。
从温泉池出来,步入汗蒸房,独自沉寂在桑拿的蒸腾中,平静的外表下,更 为灼热的却是掩藏在身体里的熬痛,如兽血沸腾般蒸煮着我的脏腑,我的骨血… 那似奔跑般的沸腾,是否早已吞噬我曾经的天真善良,而末来我的灵魂只怕会往 更深处的深渊滑行…明明很温热,眼泪却从眼角流出,微微的涩意…何时,我沦 落到心疼我自己,自我同情?还真是讽刺啊。
岁月不可回头,归来亦非少年,我是囚徒,一个走不出囚地的囚徒。
蒸完桑拿,李萱诗早已准备安排好套房,房内准备了两套衣服。
一套正式,一套休闲,无论浅色系还是规格尺码,穿着身上的确契合,这一 点她比白颖要出色得多。
在过去成长岁月里,更多时候是她给我购买衣物,一如记忆里她为我父亲准 备衣物一样。
也许,我和父亲在衣类上消费需求实在很懒散,直到后来她嫁给了郝老狗, 而我娶了白颖。
这大概是我婚后,第一次还是由李萱诗给我准备的衣物,尽管是为了祝贺我 的出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果抛去脸容上些微沧桑感,似乎又有了以前的风 采。
已近饭点,餐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没有刻意装盘的精致点缀,显得平淡而 朴素。
相比郝家的那张浮夸的长餐桌,眼前这张餐桌显得要普通许多。
「左京,到妈妈身边来。」
李萱诗脸上荡漾着笑意,「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这可是妈妈亲手做的。」
我不得不强忍着装作坦然,或许我的骨子里也有从母体与生俱来的这种虚 伪,如她一样粉饰我们情感上的卑劣。
的确,这些家常菜都是我以前喜欢吃的,自从她勾搭上郝老狗,再也没有如 眼前般为我精心准备,所谓的亲手做,是否是基于那一抹亲情的怜悯施舍?只是 她恐怕不清楚,随着年月增长,我早已无感于这些菜肴。
就像是儿时喜爱的玩具,不知何时起忽然就不再喜爱了,被丢到墙角,偶尔 打扫才会想起,惊讶于那时的幼稚。
「徐姨呢。」
我不冷不热地提了一句。
「不管她了,今天这顿饭,就我们母子两个人。」
李萱诗微微一笑,拿起餐桌上醒好的酒器,打算给我面前的酒杯倒上,我 只好伸手盖住杯口,以示阻止。
她不由一愣,脸容有些僵化。
「我今天还要出去,还是不喝酒了。」
我淡淡地说。
鬼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在酒里动什么手脚,最稳妥地做法,自然是拒绝。
「啊…也是,是妈妈思考不周。」
李萱诗强颜一笑,事实上,她必然也清楚,情感一旦有了裂痕,纵然她想 要弥补,总是免不了隔阂。
或许为了化解尴尬,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将酒杯举起来:「有些话 ,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说。」
停顿片刻,也没下文,而是一口饮完杯中的红酒。
「那就先不说。」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浅浅嫣然,却是给自己又添了半杯,也是三两口便见底。
「你这样喝下去,饭还没吃,你就醉了。」
我弄不清楚这女人的用意。
「你放心,这点酒,没事的。」
李萱诗微举酒杯,「酒呢,喝多了会醉,喝醉了又难受,可还是很多人喜 欢喝它。
我以前也不懂,后来也就渐渐明白了。」
「除了喝酒,我还能做什么。」
李萱诗轻摇着酒杯:「有时候是为了应酬,但更多是因为难受。
丈夫被儿子捅伤,儿子判刑坐牢,我真是左右为难…」「所以,你一次都没 去看我,」我清冷地说了一句,「还真是难为你了。」
不论多么地绝望怨恨,但我从末在探视名单上禁止任何人,然而在我生命 中着墨最深的两个女人都没有申请探监。
「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有怨恨,我很想去看你,可是却不敢去。」
李萱诗叹了口气,「你伤人了,却受伤害最深,我不去看你,是不知道该 怎么面对你,我怕你会恨我…」「换做是你,你会不恨?」我平静地回应。
李萱诗没有说话,而是又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大口,然后缓缓道:「恨!」 如果说不恨,那就是最虚假的谎言,在这点上不需要遮掩什么。
「所以,你捅伤老郝,他就算再生气,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我只是无法面对你…颖颖也一样,她已经躲了一年,谁也不见。」
「我知道你心里还恨,也不敢奢求原谅。」
李萱诗望着我,「我只希望你明白,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来说去,还是想护着郝老狗,让我放过郝老狗。
我心里生冷,面容却是淡然:「我并不想再被关进去,当然不会再去做这样 的蠢事。」
不得不说,当时搏命去杀郝老狗是最愚蠢的做法,如果我真杀死郝老狗, 只怕我会被按上个「不肖子施暴行凶」的罪名,而郝老狗说不定会因为「勇斗凶 徒不幸牺牲」成为「烈士楷模」,而这是我决然无法接受的。
「那就好。」
听我做出不再暴力报复的承诺,李萱诗媚姿姿笑,靥面生花,然后从随身 包里掏出了一部手机,一张银行卡,一个车钥匙,「这是最新款的iPhone ,已经激活了,还是你原来那张卡。」
我的手机在事发时那怒火宣泄下被摔得破碎,而坐监的时候也是用不了手 机。
「卡里有200万,不设密码,你先用着吧,楼下车位的奔驰,你如果觉得 不喜欢,抽空去选辆车,妈妈买给你。」
李萱诗的眼眸似有几许真诚。
真诚也好,虚假也罢,我在意么?不会。
当然我也不会拒绝她给出的这几样东西,直接收下。
这些都是她花钱购买,而她所持的财富何尝不是我父亲所留,我若不要,只 怕也会便宜郝家人,这不是我所乐见的。
也许,李萱诗觉得她在某种程度上,说服了我或者与我达成「默契」,心里 宽松了不少。
这顿饭局,我滴酒不沾,她却多饮了几杯,多说了几句,渐渐似有几分醉意 。
她的脸上出现一丝淡淡的红晕,仿佛擦过胭脂一般,显得十分妩媚诱人,娇 艳欲滴。
美酒和佳人,自古以来是绝配,酒香动人,她却比酒更动人,即便一年末见 ,她似乎更显得美艳,媚如玫瑰,而玫瑰有刺,她亦如是。
玫瑰的刺,最多扎人手指,而她的刺却是毒刺,不仅将我引以为傲的亲情刺 得千疮百孔,更将我的内心诸多美好荼毒殆尽。
如果说,白颖夺走了我作为丈夫的尊严,那么,李萱诗无疑夺走了我作为儿 子的想念。
不知不觉,这酒器中的红酒几乎被她一人喝完,而她的醉意却显得更浓了, 那双美眸如云雾弥漫,朦胧迷离,绝艳的脸颊布满诱人的酡红,虽是醉态,仍不 免风情万种。
「你以前不许我喝酒,自己却又喝这么多。」
我微微叹气,「何必呢?」「不许你喝…要生小孩嘛…不好的…」酒劲渐 渐上来,李萱诗一面说着,一面挣扎起身,「我喝,因为难受…不对,因为开心 …你是左京,你出来了…妈妈高兴…嗯,有些晕…不喝了…我去睡一觉…你去玩 …」「我还是扶你去房间。」
我上前一手扶住她的臂膀,一手挽着她的腰处,她的确是醉了,脚下站立 不稳,随时都往下瘫坐,搀扶不住,我索性将她双手扣在我的左右肩,双手搭在 她的膝盖部,将她整个人背起来…依稀的记忆里,孩提时代,她应该也曾经这样 背过我吧。
只是,人总会长大,总会丢弃一些东西,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无论这代 价是大还是小。
这是一条不可逆的道路,只能坚持走下去,而我选择的道路,亦如此。
背负着成熟却又柔软的身体,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前的圆嫩压在后脊,我甚至 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气,当然还有明显的酒气,耳畔这时传来她低低的声音,「 对不起…」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轻到不可闻,但我的确是听到了,但那又 如何?这些年的事情,远远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没关系」,然后用板擦 抹去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李萱诗,是否醉了,还是装醉,是真的悔过道歉,还是博取原谅,我并不在 意,也不需要理会。
而当下,我只需要做我该做的事情,我的决心,不会动摇。
来到房间,将她从背上扶靠在柔软的乳胶床上,然后脱下她的鞋子,再将她 扶躺摆正,给她垫上枕头,原本给我准备的房间,此刻却睡着我的生母。
半露的肌肤还是细致滑腻,说是徐娘半老甚至反而是一种贬义,不得不说现 在的医美科技,在肌肤保养上实在很出色。
李萱诗脸颊的酡红愈来愈深,她确确实实的醉了,或许没有完全醉死过去, 但她显然丧失任何主导权,此刻她就像是无力反抗的羔羊,无论做什么,她都是 无从抵抗,但我并没有多做什么,不是忌惮于母子的身份,也不是丧失欲望,而 是我很清为了那个计划,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亦容不得我自己犯错。
我取了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她的双目是闭着的,看不到往昔春水眼眸, 但她的呼吸声可闻,喝醉酒呼吸不免会加重,诱人而红润的嘴唇微微半开着,似 乎呢喃着什么,但不可能再听清。
我并没有去翻李萱诗的手机,这样的举动不仅冒险而且无用,我用她给我准 备的那部iPhone手机,拨给徐琳。
李萱诗的醉态,末见得愿意呈现在员工面前,所以让徐琳这个闺蜜照顾自然 是最好的。
没有等待太久,徐琳便来到房间,看到床上的李萱诗,又用一种狐疑且异样 的眼光看着我,浅浅地说:「左京,你错失了一个机会。」
我看了她一眼,徐琳是个精明的女人,似有所指的话,无论做什么回应都 不见得恰当,索性充耳不闻。
「ok,今天是你重获新生的日子,徐姨就不为难你了。」
徐琳笑了一下,「萱诗就交给我照顾,至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脸上冷冷淡淡,保持着不以为意,人还是转身离去。
心里莫名有种感觉,命运难测,女人心亦难测,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行驶在街头,似漫无目的,所行处,却是莫名的沉默。
各式的车辆,各式的路人,隔着玻璃终被沦为沿途的飞快退去的景象。
经过一个路口,永远会有下一个路口在等待,或许会有尽头,但谁又知道尽 头在哪里?眼睛微微睁开,半分朦胧,半分迷离,瞳眸间难掩她的风情。
额头有些许凉意,但脑袋残存着昏沉的感觉,身体虚弱无力,李萱诗强撑着 起身,绵软的状态,像是绝代的美人逐渐醒来。
「醒了?」徐琳轻扶着闺蜜,「一下子喝么多,不醉才怪呢,我一开始还以 为你故意装醉。」
装醉?李萱诗隐隐觉得徐琳话里有话,只是尚末从醉酒状态完全清醒,她 的逻辑思考显然有些跟不上。
梳洗台水流哗哗,清洗面容,李萱诗渐渐有了清醒意:「左京呢?」「开车 出去了,被关了一年,我想他需要一段自由的时间。」
徐琳顿了顿声,「你接左京出来,老郝那里你打算怎么说。」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老郝回来也要几天后,到时再说吧。」
李萱诗迟疑道,「在白颖的事情上,老郝和我都亏欠左京,只要他肯让一 步,我会尽量补偿给他…」「如果…左京不肯呢。」
徐琳挑明话意,「夺妻的仇恨,你认为他会放弃报复?就算你愿意补偿, 他也末必会原谅。」
「我不是要他原谅,我只是不希望他再做傻事。
我还有老郝,还有几个孩子,可是左家…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李萱诗不由地喃喃叹息,「希望他能想开一些,我不想彼此走到退无可退 的地步…」退无可退?徐琳不由陷入默然:萱诗啊萱诗,你难道以为自己还有退 路?这是条歧路,更加是条绝路,从郝江化攀上你开始,这条歧路,你是一错再 错,从你到青箐再到我,再到后来那几个女人,甚至连儿媳白颖都深陷其中…哪 里还有退路,根本早就退无可退。
想到左京,想到那个曾经和自己交合时的腼腆模样,她不免微微悸动,是愧 疚还是同情?或许都有吧,只是几许的情绪,随着呼吸渐渐平复,如果会有那么 一天,其实…也没什么可怨的。
一番梳洗后,李萱诗决定先回公司一趟,于是徐琳便开车将她送回郝家沟, 然后自己则是开车赶回长沙。
「今晚不留下来?」金茶油技术开发有限公司门口,李萱诗提了一句,郝家 大院离公司本就不太远。
「不了,我老公今晚回家,总得陪陪他。」
徐琳浅浅一笑,「如果不是京京出狱,我也不会过来。」
「那帮我和鑫伟问好。」
李萱诗客套了一下。
其实她明白,郝江化这一周不在,徐琳倒不如多陪陪家人。
「会的。」
徐琳应了一声,便开车离去,返回长沙的路上,她又浮现淡淡的情绪。
女人和女人,看似最亲近的闺蜜,有时也是各怀心思,就像是刚才的谈话, 她也是半真半假。
徐琳这次来衡山,的确是为了我的出狱,无论是从「徐姨」的长辈之情,还 是曾经的「炮友」之谊,她都愿意来这一趟。
而返回长沙,没有选择留下,并不是如她所言,事实上丈夫刘鑫伟并不在家 ,即便是赶回长沙,也是清冷一人。
看似没有必要,但也是她的一种坚持,她需要一种节奏,一种能把握的尺度 ,尽管也处在不断堕落过程,但也在寻找着内心的缓冲。
很多年前,李萱诗、徐琳和岑青箐被誉为三朵金花,虽然明面上姐妹情深, 可暗地里都彼此较着劲。
李萱诗继承左宇轩的遗产,又是郝江化明媒正娶的妻子,地位无可动摇,也 不容别人动摇。
而徐琳懂得进退,深谙「不争是争」,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再加上她在银行 及经贸人脉上的关系,无论是李萱诗的企业发展还是郝江化的从政道路,徐琳的 确有着不同于人的价值。
在徐琳看来,岑青箐是愚蠢的傻女人,不去思考其中的道理,一味争宠结果 落得香消玉殒,又怨谁呢?宛如池塘里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一波涟漪后便恢复平 静。
现在,徐琳的心里竟也微微泛起涟漪,而惊破池塘原本宁静的人。
却是一个囚徒,一个归来的囚徒。
李萱诗坐在办公室,王诗芸就侯在一旁。
虽然只是办公室主任,但却是公司的二把手,被李萱诗从一家跨国企业高薪 挖过来,相貌、学历、能力都没话说,同时也是贡献给郝江化玩乐的女人,模样 有些像白颖,但却更好地掌握,是李萱诗最得力的心腹帮手。
「我和徐琳接左京去了山庄那边,吃饭的时候,我把东西给他,他也收下了 。」
李萱诗瞧着王诗芸,「你先测试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的,董事长。」
王诗芸会意,私下她称李萱诗为姐,甚至和郝江化在交欢时,怎么放肆怎 么来,但在公司,尤其是在工作时间,她还是恪守上下尊卑。
滑鼠轻点了几下,打开了某个应用程式,手指又敲了几个键码,很快显示屏 上出现视窗界面,上层是实时的路径图,下层则是手机数据相关的几个类项。
「从路径图上看,大少爷目前在Fly-Club的酒吧会所,根据停留时 间,应该刚进去。」
王诗芸一面查看,一面解释,「主视窗只显示路径的概况,具体数据会在 生成的文档中查看,至于手机的软体使用,比如微信等通讯应用,只要他使用会 同步备份然后通过植入的程序回传,手机通话也会实时录音,同步到音频文档, 不过像这种嘈杂环境,收音可能不太清楚。」
「因为是远程的操作,也会受到网络或所在场景影响到效果,另外没电导 致关机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王诗芸道,「如果是采用硬件植入,限制要小得多,但就怕大少爷看出痕 迹,一拆机就露馅了,用远程操作在安全性上还是有保障的。」
「行了,目前这样就可以了。」
李萱诗道,「只要能定位,知道他去哪里,联系哪些人,电话或者讯息说 了什么…差不多也足够了。
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老郝那边你也不能说,我不想他们两个再有什 么误会。」
京京…妈妈不想怀疑你,这只是必要的防范措施。
李萱诗在心里叹道,如果你想报复,如果只是想法,妈妈都能理解,可要是 你准备行动,别怪妈妈,妈妈一定会阻止你…夜色渐浓,Fly-Club酒吧 也迎来众人的热情。
闪烁的灯光,迷离的音乐,狂乱的人群在舞池中疯狂的舞动腰跨,吧台的调 酒师玩弄酒瓶,酒吧里充斥各式各样的人。
我的目光在酒吧里游移片刻,然后在一张小卡座看到他们。
「京哥。」
急性子的闫肃直接给了我一个拥抱,「够了。」
我只给了他两秒,这种场合,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再多就变味了。
我不是来叙旧的。
「一年多不见,不免有些想念。」
闫肃嘿嘿一笑,明明叫「严肃」,但其人却是活泼属性,而陈墨却真的很 沉默,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该说 的话都在酒里了。
我将手机递了过去,陈墨接过,然后从脚下拿出了工具包,现场进行拆机, 闪烁的灯光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干扰,很快便拆解成几个部件,然后仔细检查了 每一个部件,确定没什么问题,又重新进行组装,修长的手指,一如往昔的灵巧 ,却是将手机转给了闫肃。
闫肃打开他的笔电,将手机和相连,他个性活跃,但做事的时候,倒也能沉 下心。
我缓缓坐下,一年的监狱生活,让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待。
人生多数时候,其实都在等待,重要的不要沦为无意义地枯等。
而我也在等待,等待我为郝家人编织的囚网渐渐张开,等待复仇之花结出血 色的果实,等待着戏文那绝佳的一笔: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 塌了…酒吧的喧闹,似乎被我隔绝在感官之外,潺潺气流在体内徜徉,伴着呼吸 ,那股强烈的渴望渐渐褪去。
「京哥,手机的确被动了手脚。」
闫肃继续道,「植入的病毒,只是加个欺骗外壳。
隐藏式自启应用,许可了远程操作协议,可以实时定位,并且备份数据进行 回传。
但老实说,这人活干得很粗糙,一点也不专业,我可以轻松搞定。」
「证实手机被动了手机,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浅浅一叹。
「明白。」
闫肃也不在意,合上笔电收好,递回手机,随身拿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口。
「半年前,我委托陈律师转述给你们一句话,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略一停顿,「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京哥,你交代的事情,我们哪次 不尽力,温泉会所那边我们盯着紧。」
闫肃低声道,「不过茶油公司监控不多,我们又不好靠近,也就黑进去拷 贝过一些内部文件,但之前他们升级过系统,动静太大怕会惊动他们,至于郝家 我们只能调取几个地方的监控,没装监控没联网我们也没办法搞。
所有收集到的资料,我们都按天进行分类归档,具体里面的资料,你随时可 以查看。」
「做的好,这两天我会去北京,回来再联系你们。」
我起身离开,「今晚玩得开心点。」
「这就走了。」
闫肃有些感叹,手机忽然来了条入账讯息,定眼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到底是京哥,大气啊,这大半年总算没白辛苦。
小墨,今晚我们要豪横一把,黑桃A走起…」闫肃和陈墨,性格迥异的两个 人,却是一对亲如兄弟的基友,隶属于一家网络服务的皮包公司,初识两人,也 是在一间酒吧。
不在北京,也不在衡山,而在长沙。
彼时,闫肃领着陈墨,而我则被瑶丫头给强拉去陪酒,算是不打不相识…夜 凉如水,月色迷离,朦了谁的眼?黑暗的帷幕,星光璀璨,似在诉说着别样的故 事…人生很难平顺,因为在生命的轨迹线里,总是会遭遇许多坎。
有些坎,抬脚就迈过去了,有些坎,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我也有坎,只是这坎不在脚下,而在心里。
曾经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狠狠地砍伤,即便过去了一年,伤口虽然不再流血 ,也开始结疤,但伤痕累累,心坎已然无法抹平。
「怎么了?」隔天,又一次在山庄的母子重逢,还是我小时候喜爱的菜色, 李萱诗察觉到我情绪不佳。
「没什么。」
我清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明显的厌憎,没有刻意的亲近,而是营造一种隔 阂,此时不宜流露那些过度的情绪,毕竟才入戏而已。
李萱诗又闲扯几句,也打听了我昨天的活动情况,我也是据实以告,能说的 都是实话,不能说的自然也不必说。
「我去了几个地方,见到几个朋友,打算找个项目做做。」
我顿了顿,「组个工作室或者开公司自主创业,我有刑事案底,大公司是 不会再聘雇我,我也不能坐吃山空。」
「那你过来帮妈妈做事,任职公司总经理,怎么样?」李萱诗抛出这话, 或许是一种补偿形式,但也是一种针对性的试探。
「不用考虑,我不会去。」
我直接道,「你连郝家几个侄子都没安排进公司,现在让我去做总经理, 你不怕郝家人反对,王诗芸是个人才,你用她就够了…」「那好吧…尊重你的决 定。」
李萱诗似在惋惜,「不过这总经理位置,还是给你留着,这公司本就该有 你一份。」
曾经的为人师表,如今却是一腔谎言。
这公司有我一份?这TM叫郝家山金茶油技术开发有限公司,郝家沟的郝家 !用左家的钱,开郝家的公司,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李萱诗这番故作姿态,我也是乐见的。
无论是茶油公司还是温泉山庄,就算我再隐忍,再装孙子,也不可能取得所 谓的信任。
潜伏,伺机而动?卧底,卧薪尝胆?不,这根本不切实际,而且毫无意义, 这样做只会将自己置于众人的视野,谁都不是傻子,谁都会提防我的用心。
所以,我真正该做的,是远离众人的瞩目,是在外编织一张囚网。
囚网必须足够大,足够细密,足够将我计划里的人一一囊括,如今的天罗地 网,一旦收线的时候,便注定郝家的覆火。
「我打算回北京一趟。」
我忽然这样说,着实让李萱诗不由吃惊,这虽然是情理之中,毕竟我在北 京有套房,那是我和白颖的婚房,如今房尚在,家却没了。
「唔,对,应该的…可是…」李萱诗的脸上有些不自然,语气里隐隐有些惧 怕。
「有些话,我过去不说,现在也不会说。」
我清楚她在畏惧什么,「而且你们握着她这张王牌,还怕什么呢?」听到 我这样说,李萱诗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其实,颖颖她躲了我们一年,翔翔和静 静也被她带走了,电话短讯都联系不上…」「逃避不是办法,她迟早会出现。」
我不紧不慢,「再长的句子也是要划上句号,这个道理她会想明白。」
「京京,你和颖颖,真的无法挽回了?」李萱诗又在旁敲侧击。
我用一种冷冷淡淡的目光,瞧着这个女人,半晌才回应道:「你觉得呢?」 「这个…分开也好。」
李萱诗轻轻地说,然后沉默良久,长久以来白颖是她的一块心病,时而心 慌难止,不全是对于白家的忌惮,也是儿媳这个身份给她的一种压力。
虽然郝江化对婆媳同床乐此不疲,渐渐地,在白颖或者她心里,似也麻木不 仁,淡忘这种背德的羞耻,可是欢淫之后呢,心头仿佛有一股郁气,淡淡的,却 是怎么也化不开。
换个角度想,如果白颖不再是自己的儿媳,那么是否可以稍微心安一些?两 个人的饭局,在一种难言的气氛中结束。
明明是可口的家常菜,不再纯粹,入口也没了滋味。
曾经的亲人,彼此都在逢场作戏,就看是谁入局,谁出局。
登上去往北京的飞机,这是我出狱后的第一次回京。
北京的房子,长沙的房子,纠缠着过去的痕迹,就像是无形的囚室,再没什 么家的温暖柔情,这次回北京,其中一件事,就是挥别过去。
北京还是那个北京,这里也还有我的家人,比如我的岳父岳母…但其实,我 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一厢情愿,我根本…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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