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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魔女多情

  阮天华给他一说,心里觉得不放心,这就以「传音入密」朝小红问道:「小
红,你没事吧?」

  小红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我很好。」

  阮天华又道:「铁帮主呢?」

  小红道:「她也没事。」

  阮天华再以「传音入密」朝羊乐公问道:「大山主,你们没事吧?」

  羊乐公回道:「没事呀,老夫好得很,老夫正在奇怪,那小丫头说酒中下了
温家七迷散和唐家散功丹,应该不会是假话,咱们怎会一点事已没有?」

  阮天华也暗暗感到奇怪,忍不住又朝铁若华间道:「铁帮主,来复和青儿没
事吗?」

  铁若华道:「他们都没有被迷住。」阮天华突然心中一动,自己同来的一行
人,一个也没有被迷住,莫非是服了朱果的缘故?

  只听黄玉香的声音又道:「喂,于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阮天华道:「在下正在问他们有没有事?」

  黄玉香道:「他们怎么说呢?」

  阮天华道:「他们都很好。」

  黄玉香道:「这就奇了,你的朋友都没有事?」

  阮天华道:「是的。」

  黄玉香喜道:「这样就好,我本来还怕人手不够呢。哦,你的朋友,一共有
几位?」

  阮天华道:「连在下有十二个人。」

  黄玉香道:「太好了,我们只有三个,合起来就有十五个人了。」刚说到这
里,突觉地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同时耳中隐隐听到隆隆二声,从地底响起,
整个大厅好像都在震憾。

  黄玉香又道:「于公子,原来这厅上有机关。」

  阮天华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黄玉香轻笑道:「你也真是的,整座大厅在往下沉,你都感觉不出来?」

  阮天华经她一说,果然感到大厅确实是在往下沉落,这就说道:「不是姑娘
说出来,在下真还不知道呢?」

  黄玉香道:「大概要等大厅沉下去之后,正主也就快出现了。」

  阮天华问道:「黄姑娘,你看这会是什么人使的阴谋?」

  黄玉香道:「先前我怀疑是少林派,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形意门使的诡计。」

  阮天华吃了一惊,说道:「这怎么会是形意门呢?」

  黄玉香道:「不相信,难道方才没有看见吗?」

  阮天华问道:「黄姑娘方才看到了什么?」

  黄玉香道:「方才通善老和尚和那妖女动手的时候,形意门的人都很快的退
进屏风后面去了,不是他们闹的鬼,你说还有谁?」

  阮天华听得一怔,他躺下之处正好是背面,因此没看到爹他们已经退进屏后
去了,心中不禁大疑,爹一生淡泊名利,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一面说道:「这
不可能。」

  黄玉香轻笑道:「有许多事,就是大家认为不可能才发生的。」在两人说话
之时,桑鸠婆和羊乐公也以「传音入密」商量应变之道,待会如果有人出来,先
由五山派的人站起来和他们交涉,先探探对方口气,其余的人,暂时按兵不动。
下沉的大厅突然静止下来,地底隆隆之声也随消失。

  桑鸠婆细声道:「大家注意了,贼党大概快出现了。」大厅上已一片黝黑,
伸手不见五指,但却沉寂如死,不闻一点声息。躺卧在地上的群雄,每个人心头
都感到不耐,但只好耐心等着。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才听大厅北首响起沉重的铁门开启之声,接着
便有灯光照了进来,只见十几名黑衣劲大汉鱼贯走入。桑鸠婆低声道:「黑衣十
八骑,他们只是么魔小丑,算不得正主。」

  接着十几个黑衣人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穿了天蓝夹袍,中等身材,
脸色中透青,紧闭着咀唇,神情冷漠,似是众人之首,他大模大样的在上首站定
下来,右手一抬,指挥着道:「你们还不动手,把这些人搬进去?」阮天华骤睹
此人,不出得心头狂跳,他不是三师叔夏鸿晖?

  黄玉香方才说这场变故是形意门使的诡计,莫非会是真的?不,绝不会的,
爹平日为人端正以严,岂会做出这种犯天下之不大道的事来?这件事只怕别有隐
情。十六个黑衣人(黑衣十八骑中蒯飞鹏和沙天佑双目已瞎,故而只有十六个人
了)奉命唯谨,立即各自散开,正待动手搬运地上醉倒的人。

  羊乐公呵呵一笑,坐了起来,说道:「老夫自己会走,不劳诸位动手。」随
着话声,一跃而起。

  他站起来了,伏三泰、应天生、祝逢春、况神机等四山山主和匠天华、总管
苟不弃自己一齐既然跃起。这是方才大家商量好的,先由五山山主站起来,藉以
引出对方的主脑人物来。这七个人的突然站起,自然使夏鸿晖和十六个黑衣人蓦
然一惊。

  黑衣十八骑果然不愧久经大敌,虽然变生俄顷,只不过后退了一步,但看清
站起来的只有五山山主,十六个人各自掣出兵刃,迅速包围上来。夏鸿晖站在上
首,偶然道:「五山派崛起江湖,果然有一手,喝下温家七迷政、唐家散功丹居
然还挺得住。」

  羊乐公嘻嘻的拱拱然道:「夸奖、夸奖,敞派的人要是化不了区区迷毒,还
敢在江湖上开门立户?」

  夏鸿晖冷然道:「羊乐公,你应该看看清楚,天下各大门派的人都已躺在这
里,凭你们五山派区区几个人,能起了什么作用吗?」

  羊乐公呵呵大笑道:「各大门派的人都被你们迷翻了,只有敝派人数虽然不
多,却比他们高明得多了,你们一举迷翻了这许多人,当然大有一番作为,五山
派崛起江湖的目的,自然也想出人头地,所以咱们大可联手合作,老哥大概不是
正主吧,老夫想见见你们主人,共谋大计,不知你老哥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夏鸿晖冷然道:「你要见教主不难,你们先放下身上兵刃,由他们先点了你
们的穴道,然后可由兄弟领你们进去。」

  阮天华心中暗道:「听三师叔的口气,好象幕后人物,是一个『教主』,那
就不是爹了,三师叔怎么会投到『教主』手下去的呢?」

  羊乐公面有难色,摇着头道。「老哥这个条件,老大不敢答应,江湖上的人
随身兵刃,岂可随便放下?何况今晚局如此诡异,咱们这几个人如果放下兵刃,
任你点了穴道,这和这些被迷翻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夏鸿晖微晒道:「你们已是瓮中之鳖,网中之鱼,和这些被迷翻的人,本来
没有什么两样。」

  「哈哈。」羊乐公一手打着垂腹长髯,大笑一声道:「老哥这话就不对了,
你老哥也请看看,这围着咱们的黑衣十八骑,乃是老夫手下败将,就算他们能和
老夫打成平手,只要不能一下把咱们七人制住,咱们只要腾出一个来,你们这场
筹划已久的惊人大计谋,就会落个满盘皆输,你老哥信是不信?」

  夏鸿晖道:「如何会落个满盘皆输?」

  「哈哈。」羊乐公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这个……就是老夫要和你们主人
当面谈判的本钱,你老哥未必作得了主,空言无益。」

  夏鸿晖似是已被激怒,嘿嘿道:「谁说夏某作不了主?羊老儿,你先说出来
让夏某听听,夏某自会转禀教主,予以召见。」

  「好。」羊乐公沉声道:「老夫不妨相信你一次。」

  夏鸿晖不耐的道:「你可以说了。」

  羊乐公道:「你老公总该知道,老夫一向嗜酒如命。方才大杯大杯的至少灌
下了三四十杯,温家七迷散、唐家散功丹。怎对老夫一无作用?」

  「哈哈,老夫不妨告诉你,咱们『五山解毒丹』专解天下迷毒,灵丹入口却
化,只要每人喂他们一位,不出盏茶工夫;这些人就可以完全恢复清明,不过老
夫一向讲究利人必先利己,这些人和老夫非然非故,把他们救醒过来,对咱们五
山派一点好处也没有,不如等你们有人出来。咱们谈得拢合作条件,岂非正好?
否则方才这些时间,老夫早已把他们全救醒过来了。」

  夏鸿晖道:「你真有解药?」

  羊乐公哈哈笑道:「老夫何用吹嘘?不信,老夫把解药给随便那一人眼下,
老人保证他们立时清醒过来。」

  说着朝阮天华招招手道:「有两个朋友尚在昏迷之中,为师给你两颗药丸,
你去喂他们服下。」说着一面果然深手入怀,掏出一个青色瓷,拔开瓶塞小心翼
翼倾出两颗药丸,交到阮天华手中。阮天华接过药丸,走到小红,铁若华两人身
边,俯下身去,把药丸纳人两人口中。

  羊乐公道:「徒儿,你从一数到十二,他们两个就可以醒过来了。」

  夏鸿晖睁大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阮天华把药丸纳入两人口中现在阮天华果
然依言:「一,二、三、四……」的数了起来。等他数到「十二」,小红和铁若
华两人果然倏地睁开眼来,口中不约而同的「噫」了一声,一跃而起。

  小红目光转动,叫道:「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铁若华道:「我们好象是被人便了手脚。」

  阮天华朝两人招招手,低声道:「你们先站到大哥身边来,不可说话。」

  羊乐公得意一笑,晃着脑袋说道:「怎么样,你现在相信了吧?」

  夏鸿晖眼看阮天华喂了两人解药,从一数到十二,果然就清醒过来,心头大
为惊凛,暗道:「羊乐公的五山解毒丹看来比咱们的独门解药还来得灵效。」自
然深信不疑,正待开口。

  只听一个森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说道:「羊乐公,你的解药果然很有效,
要见本教主,有什么?」随着话声,已从屏后走出一个白发如银的老道姑来。

  夏鸿晖忙道:「教主出来了。」

  这老道姑虽然白发如银,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如无一头白发,看去不过四
十出头,生成一张马脸,双颧突出,嘴唇极阔,尤其一双三角眼,眼珠极小,却
射出棱冷芒,使人感到她是个极非易与的人。这人大家在大会上都见过,她就坐
在形意门的坐位上。

  阮天华看到老道姑,心头暗暗一震,忖道:「看来爹和三师叔都是着了她的
道了。」此时若非桑鸠婆一再叮咛,遇事不可鲁莽,阮天华真恨不得立时冲上去
把她制住了再说。

  羊乐公呵呵一笑,抱拳道:「原来是教主,老朽失敬了,方才老朽说的话,
教主大概都听到了?」

  老道姑道:「不错,你有什么条件?」

  羊乐公耸耸肩笑道:「教主办的是大事,不知敝派有没资格和教主合作?」

  老道姑冷冷的道:「你要和本教如何合作?」

  羊乐公大笑道:「这要看教主有没有合作的诚意了?」

  老道姑道:「本教主若无诚意,还会和你相见吗?」

  「好。」羊乐公道:「老朽可以问教主几个问题吗?」

  老道姑道:「那要看你问什么问题了?」

  羊乐公道:「咱们即有诚意合作,教主已经知道本派来历,我们自然也要知
道和我们合作的是什么教了?」

  老道站道:「玄阴教。」

  羊乐公沉吟道:「玄阴教三十年前……」

  老道姑不待他说下去,冷声道:「玄阴教原是玄门一脉,只因江湖各大门派
有于门户之见;把本教视作旁门左道,双方积不相能,三十年前,终于演成兵刃
和见,本教从此一跌不振,老身经昔日几个道友敦促,重整本教,羊掌门人现在
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羊乐公接着问道:「教主把各大门派的人迷翻了,不知如
何善后?」

  老道姑道:「老身出任教主,志在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但各大门派的人未
必了解老身心意,因此才借这一次的君山大会,把参与的各大门派中人留下来,
其实老身只是为了和大家沟通意见,仍会一个不少安然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回去
之后。再和派中同门沟通意见,从此不再歧视本教就好,老身一个也不会为难他
们的。」

  羊乐公自然知道玄阴教昔年就有一种迷失神志的药物,服下此种药物的人,
就永远听从他们摆布,她说的所说的所谓和「大家沟通意见」,自然是让这些人
服下迷失神志的药物,再放他们回去,这一来,各大厂派之内,不就等于多了一
批玄阴教的内奸,颠覆各大门派,当真易如反掌了。

  一面说道:「教主放不放人,和老朽一点关系也没有,咱们还是来谈谈合作
条件,不知教主和敝派如何合作呢?」

  老道姑道:「合作条很简单,你羊乐公由本教聘为总护法,你们还有四位山
主,可任本教护法,只怕你必须交出五山解毒丹,并把该丹处方,也一齐交出,
此后未经本教同意,不得私自配制。」

  羊乐公道:「教主办了这件大事,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已尽入谷中,老朽把敝
派的人都投到玄阴放下,只弄到一个有名无实的总护法吗?」

  老道站道:「本教护法,都是各大门派掌门人,各派长老仅能担任副护法,
老身给你总护法名义,你还嫌不足吗?」

  羊乐公道:「名人倒还是其次,教主要微派交出解毒丹,老朽实在……」

  老道姑道:「你不答应?」

  羊乐公道:「此丹是敝派独门不传之秘,教主应该明白,咱们是合作,不是
投靠。」

  老道姑不耐的道:「羊乐公,到了这里,只有和本教合作一条道可走。」

  羊乐公要问的问题,都已得到了答案,没有再和她扯下去的必要,闻言大笑
道:「教主在威胁老夫了,羊乐公胡于白了一大把,还没受人威胁过,教主可知
不和老夫合作的后果吗?老夫身边有一百粒解毒丹足可救醒厅上所有的人……」

  老道姑双目寒光陡盛,冷哼道:「羊乐公,你要和老身作对,那就是自找死
路。」她这句话说得极为严厉。

  羊乐公喝声入耳,陡觉身上一冷,随着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噤,心头蓦然一
惊,口中大喝一声:「好个妖妇你敢暗害老夫。」挥手一掌,拍了过去。他练的
「北溟神功」,这一掌出手,掌风如涛,势道极猛。

  老道姑冷冷一晒,也挥手迎出。她这一掌轻飘飘好象毫不使劲,但羊乐公的
掌风和她乍然一接,立时感到不对,方才只打了一个冷噤,其实体内已被阴冷之
气侵入,只是并未发作,但这一和对方掌风乍见,体内阴气好象里应外合,全身
陡然一冷,奇寒傲骨,口中大叫一声:「快截住她……」咕冬跌倒下去,苟不弃
慌忙一把把他扶住。

  阮天华及时闪身而出,长剑锵然出鞘,喝道:「老妖妇你还在那里走?」黑
衣十八骑十六个黑衣大汉不待吩咐,纷纷围了上来,立时和伏三泰、应天生、祝
逢春、况神机四人动上了手。

  小红、铁若华因对方人数较多,也各自拔出长剑,加入伍围,动起手来。桑
鸠婆也在此时一跃而起,手持桑木杖,呻呷笑道:「咱们先把夏非幻拿下,就百
事太平了。」跟着她跃起的还有来复和青儿,两人紧随桑鸠婆身后,朝老道姑逼
近过去。

  九华派的中年道站和黄玉香、罗秀玲也一起朝上面逼来。老道姑那会把阮天
华放在眼里?在她想来,阮天华只是羊乐公的门人,但看桑鸠婆和九华派三人在
此时一跃而起,心头不禁微微一凛,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们还有不少帮手。」
口中虽然说着,心头也不由暗暗吃惊。不知道大厅上这许多被放倒的各大门派,
还有什么人服过五山派的解毒药?

  阮天华双目神光电注,喝道:「妖妇,此时除了束手就擒,还想顽抗吗?」

  老道姑左手拂尘朝前挥起,冷笑道:「小子,你还不配和本教主动手。」一
蓬拂丝宛如千百支寒什,直向阮天华迎面戮到,每一根拂丝都含蕴了一缕极阴极
寒的「玄阴真气」,此时突然散开,千百缕阴寒之气登时笼罩住阮天华全身。

  这一着用到任何人身上都会很快生效,但阮天华练的是「紫气神功」,道家
先天乾阳之气,正是旁门阴功克星,阮天华看她挑尘一拂,阴寒之气登时大盛,
不觉大喝一年,挥手一剑迎着蓬拂丝劈出,一道青虹应手而起,但听一阵嗤嗤南
响,老道站一柄拂尘土被赛干将截作两段,千百缕断丝散落一地。

  老道站作梦也料不到自己这柄天蚕丝的拂尘会被对方一剑削断,这小子居然
没被自己的「玄阴真气」所伤,心头急怒交迸,喝了一声:「该死的小畜生,你
敢削断本教主拂尘。」右手抬处,掣出长剑,刷的一声,兜胸刺出。

  阮天华大笑一声:「来得好。」长剑悠然划出。

  但听「嗤」的一声,双剑交击,老道姑剑上凝聚了十成「玄阴真气」以「借
物传阴」之术,迅速传了过来。她不施展「借物传阴」还好,这一施展「借物传
阴」,阮天华的「紫气神功」陡然暴长,「玄阴真气」遇上,立时如汤沃雪,消
失造尽,这下直把老道姑惊出一身大汗,急急收剑后跃。

  阮天华嗔口喝道:「老妖妇……」正待纵身扑上,屏后忽然转出二三十个人
米,为首一个道装仗剑老者赫然是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

  老道姑急忙叫道:「阮掌门人,快截住他。」阮松溪炯炯双目一注,直问阮
天华逼了过来。

  阮天华看到爹提剑追来,心头不由大骇,也由此可以证明爹和三位师叔,显
然都受了老妖婆的蛊惑,他张了张口,要待叫出「爹」来,但转念一想,还是不
妥,目前自己是于立雪,如果让老妖婆知道自已是阮天华。说不定会以爹来威胁
自已。心念念正在转动之际,阮松溪忽然大喝一声,一剑朝阮天华右肩刺来。

  他身为形意门一派之主,练剑数十年,这一剑果然深具威力,但见一道自光
闪电般射到,剑光之强,有如一道匹练,寒光芒射。

  阮天华从小练的也是「形意剑法」,但看爹这一剑威势,心中也暗暗赞叹,
自己虽然练成「紫正神功」,但如果也使出这一招剑法来,只怕没有爹这一剑的
气势盛呢!心中想着,急忙身形晃动,使出「紫府迷踪」身法,向旁闪开,一面
忙以「传音入密」说道:「爹,孩儿是天华,你老人家没事吧?」

  阮松溪一剑落空,睁目哼道:「谁是天华?老夫有什么事?」刷的又是一剑
飞刺而出。

  阮天华听得一怔,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老人家不但连自己的声音都听
不出来,还说谁是天华?难道?急忙身形一晃,又闪了开去,仍以「传音入密」
说道:「爹,孩儿是天华,你怎么连孩儿的名字都忘记了?」

  阮松溪怒声道:「老夫不知,多苦无益,接招。」刷的又是一剑斜刺过来。

  阮天华听得心头大骇,看情形,爹是被老妖婆迷失了神志,这该怎么办呢?
跟着阮松溪身后出来的除了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之外,竟然还有镇九宏、镇
少侯,和二十四名一式青色劲装,但剑穗却分作红、白、青三色的剑门弟子。

  和铁手帮的铁三姑、总管习文星、铁手五煞等人。原来剑门的人,没有参加
君山大会,居然也被玄阴教罗致来了。

  端木让迎着九华派的中年道姑,于立雪迎着黄玉香,镇少侯迎着九华派的罗
香玲。另外二十四名剑门弟子却向正在手忙脚乱,节节败退的黑衣十八骑冲了过
去。这批人的介入,使得大厅上敌势登时大盛。

  玄阴教主老道姑和夏鸿晖却在这些人冲出之际,悄悄退出,这时大厅上空忽
然响起老道姑冷森的声音说道:「大家给我杀,这些人给我格杀勿论,一个也不
留。」

  桑鸠婆瞥见阮松溪等人从屏后门山,方自一怔,镇九宏已经手杖长剑奔了过
来,不觉呷呷尖笑道:「老婆子真想不到镇二爷居然也投到了玄阴教下……」

  镇九宏洪喝一声:「镇某不知道。」长剑呼的一声,震腕直刺过来。

  桑鸠婆听他口气,立时暗暗哦一声,忖道:「看来这些人都被玄阴教迷失了
心神,这倒真是棘手得很。」手中桑木杖往上一抬,「当」一声架开对方剑势,
立攻还攻了一杖。

  镇九宏不愧是剑门山的二庄主,剑法精纯快捷,攻出一剑甫被封开,第二剑
电闪雷奔,又急攻而至,正好和桑鸠婆的第二杖迎个正着,发出一声金铁狂鸣。
镇九宏大喝一声,攻势骤然一紧,剑门山「万流归宗剑法」源源出手,一支长剑
在他手中使出,当真如长江大河,奔腾澎湃而来,剑势之盛,允推当世剑道中的
巨擎,一丈方圆,纵横排开,不可一世。

  桑鸠婆一支弯弯曲曲的桑木鸠头杖,虽漆成了桑水皮的颜色,实则是百炼精
钢制成,重逾八十斤以上,镇九宏一声大喝方起,桑鸠婆的呷呷尖笑之声也随着
响起:「老婆子久闻剑门山『万流归宗剑法』称雄武林,今天倒要试试你们这套
剑法究竟有多厉害,是否徒具虚名?」

  她白发飞扬,右手连挥,登时漾起十七八条弯弯曲曲的杖飞腾,有抑张牙舞
爪的黑龙一般,朝纵横交织的剑光投去。剑走轻灵,钢杖却是重兵器,讲求硬打
硬碰,直捣横扫,以强攻强,因此她杖势一发,就连响起一阵震耳欲聋当当金铁
狂鸣之声。

  端木让迎住九华派的中年道姑,她是黄玉香的大师姐秦妙香,肩头背着一支
长剑,但在逼上来的时候,长剑尚未出鞘,端木让大喝一声,左手一杖铁胆就脱
手打出,直奔秦妙香当胸。秦妙香也没拔剑,左手拂尘忽然朝前拂起,他这一拂
虽轻,但一蓬拂丝却朝飞来的铁胆反卷过去。

  端木让一生不使兵刃,兵刃就是两枚铁胆。铁胆和流星锤唯一不同之处,就
是没有细链,脱手攻敌,岂非有去无回?这就要靠使铁胆的人功夫和技巧了,攻
出去的铁胆要凭手法收回来。端水让一生勤练铁胆,可以双手同发,也可以左右
交替,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回环飞辍去两次回。

  这时秦妙香拂尘堪堪拂起,他右手铁胆又脱手飞出,袭向秦妙香执尘右腕,
身形忽然一矮,一下闪到了秦妙香右首,左手一探,正好接住铁胆,身形一回轻
旋,接住了铁胆从腰后射出,直奔秦妙香的左首,右手一探,接住了右手发出的
铁胆。

  你别看他身材矮胖,这一展开抢攻,身形忽东忽西,施展出来的小巧功夫,
一个人当真轻若狸猫,快若飘风,两枚铁胆左右交替,忽虚忽实。就在你面前飞
来飞去,橡穿梭一般,使人不可捉摸。

  端木让这两枚铁胆,在大江南北,可以说久负盛名,只有阮松溪说过:「二
师弟既然专心一志的去练铁胆,怎么不专心一志的去练剑法呢,本门形意剑法,
博大精渊,你却弃置不练,把宝贵时间,浪费在这种小玩意上,不遇强敌还可,
设若遇上强敌,别说攻敌了,想守都会守不住。」

  这话端木让当然不肯听,自以这两枚铁胆就是从形意拳术中的劈、攒、绷、
炮、横五字的精髓。还笑大师兄是道学先生,只知墨守成规,不知创新。这几十
年来,他确实也不曾遇上过对手,今晚,他才感到遇上对手了。不,这九华派的
中年道姑秦妙香,才是真正的强敌。

  因为任你两枚铁胆忽左忽右,运用得虚虚实实,出神人化,秦妙香一张桃花
般脸上,不但在笑,而且樱唇微下撇,似有不屑之色,索性站停下来,连拂尘也
不使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你使得天花乱外,他只是上身轻微的侧动,就全让了开
去。

  端木让也是久经大敌之人看出对方并不易与,双手加紧,两枚铁胆更加流星
追月,越使越快。秦妙香看了一回,忽然矫笑一声道:「你使完了没有?」九华
派的人好像个个都有动人风情,就是在动手过招,也和打情骂俏一般。

  但她这回话声纵然娇柔悦耳,出手可快得无以复加,左手拂尘陡然扬起,只
轻轻一圈,一蓬拂丝却像网兜似的一下就把两枚铁胆兜住,再往上一扬,呼呼两
声,铁腿就朝屏风激射过去,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大响。把一座紫檀雕花
屏风击成粉碎。

  端木让根本没有看清对方如何把两枚铁胆卷飞出去的,必头不由得大怒,口
中洪喝一声,右手握拳,呼的迎面击去。秦妙香左手拂尘扬起之际,早就料到他
会情急排命,右手抬处,一只纤手已经缓缓朝他推来,这下正好和他一记刚猛无
伦的炮拳迎个正着。

  她这一掌既不带丝毫风声,看去轻柔无力,就是有十只这样又嫩又白的纤纤
玉手,也挡不住端木让含愤出手的这一招。但事实恰恰相反,端木让一拳击出,
双方拳掌甫交,他口中突然闷哼一声。一条右臂便已软软的垂了下去,一个人也
随着站椿不住,一连后退了三四步。

  范叔寒见状大惊,急忙抬手拔剑,闪身抢出,刷的一剑朝秦妙香身前横扫过
去。秦妙香身形飘动,让开剑势,手中拂尘随着攻出。两人立时动上了手,范叔
寒使的是形意剑法,剑势悠然,深得形意心法。

  秦妙香依然没有拔剑,一柄拂尘随手挥起,招式精妙奇党,忽如柳丝千条,
随风而起忽如春云乍展,飘洒无定。两人打到二十招以外,已是剑光耀目,拂影
重重,这和方才端木让动手之时,另是一番景象。

  黄玉香和于立雪这一对,一个是武林榜眼一个是武林探花,一个因对方是手
下败将,存有轻视之心,一个因对方夺去了自己榜眼名优心怀愤慨,是以一见面
就长剑,长鞭争先出手。黄玉香还是娇娇袅袅的模样,姿势美妙。

  于立雪却脸色铁青,鞭影呼呼,一招紧似一招。这两人各展所学,打得难分
难解,一时之间,谁也没占到上风。镇少侯冲身而出,就遇上九华派的罗香玲。

  那是罗香玲看到镇少侯才迎上来的,他笑靥如花,长剑一指,未言先笑,说
道:「喂,你叫做镇少候对不,放弃了君山大会,原来躲在这里,当起玄阴教的
爪牙来了,堂堂剑门山的少庄主,真有出息。」

  镇少侯虽然待玄阴教迷失了神志,但被「迷迭香」迷失神志的人,神志仍然
有部份是清醒的,只是对玄阴教永远后心不二而已,罗香玲这番话,他仍可听得
懂,有人当面讥刺他,还是会勃然大怒的,口中大喝一声,陡地一剑穿胸利出。

  他不愧是封门山少庄主,这一剑含怒而发,抖手发剑,一道寒光激射而出,
剑势极为强劲。罗香玲唁的娇笑出声,说道:「镇少侯,你发火了?姑娘正想瞧
瞧剑门山的剑法呢。」

  她口中说着,脚下可并不慢,莲走细步的移动,一个苗条人影,倏然到了镇
少侯的右侧,右手长剑疾然一晃,娇躯一个轻旋,左手纤纤玉掌扬处,「拍」的
一声,掴在他右颊之上,娇笑道:「原来剑山门少主也不过尔尔。」

  镇少侯明明看到他一只羊脂白玉般的纤掌朝自己睑上掴来,手势美妙无比,
看去来势不快,但却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的,就被掴个正着,脸上热辣辣的,
心头更怒,口发狂吼,一个人前罗香玲飞扑过来,右手轻抚,立有八九道剑光,
宛如九龙吸水一般,当头罩落。

  罗香玲展开「素女剑法」,真似步步金莲。身材娇娆,任你「万流归宗」剑
法又急又快,只是在她左右盘旋,连一点衣角也刺不上,反而罗香玲柔软软的利
出一剑,倒不时的把镇少侯逼得后退不迭。

  那十六个黑衣劲装汉子(黑衣十八骑)正在和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动手之际,
又加上小红、铁若华、育儿、来复等四人,等于以一敌二,伏王泰等四位山主功
力何等深厚,小红和铁若华两支长剑又如生龙活虎一般,只有青儿和来复武功稍
差,但在群斗之际,大多数黑衣大汉都落了下风,青儿和来复的压力也减轻了许
多,黑衣十八骑不过是江湖二流高手,此时早已被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恰好二十四名剑门弟子和铁三姑、习文星以及铁手五煞一齐冲了出来。他们
在未冲出屏风之前,似是早就安排好对手是谁了,因此冲上来各自找对手动手。
剑门山二十四名弟子一下就包围而上,替下黑衣奇十八骑的十六名大汉,把伏三
泰等四位山主围在中间。

  铁三姑手杖长剑,一时厉色的喝道:「若华,你还不住手,随我去见教主?
存心要毁了铁手帮吗?毁了你自己吗?」

  铁若华想不到三姑会倒行逆施,投靠了玄阴教,闻言气道:「三姑,你应该
明白,玄阴教危害江湖,你投靠玄阴教才真的毁了铁手帮,毁了你自己,依侄女
和劝,你此时觉醒还来得及……」

  铁三姑怒喝道:「小丫头,你倒教训起姑姑来了,你再不弃剑受缚,真要我
动手吗?」

  铁若华道:「三姑,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玄阴教是一个危害江湖的邪教,
他们只是在利用你老人家……」

  铁三姑狞厉的喝道:「你真该死。」抬手一剑刺了过来。

  铁若华练成「紫府迷踪」身法,自然不怕她,高脚踏出一步,就让了过去,
说道:「三姑你是铁手帮唯一的长老,也是侄女唯一的姑姑,侄女希望你三恩,
不可盲从……」

  铁三姑厉声道:「老身不用想,你再不弃剑受缚,老身就对你不客气了。」
口中说着,手中长剑可丝毫没停,刷刷刷。剑芒连闪,连续刺出。

  她一口气刺出了五剑,铁若华也左左右右的连跨了五步,长剑记记从她身边
擦过,一记也刺不到她。就在铁三姑逼来之际,习文星率同铁手五煞一起围了上
来,把铁若华、小红和青儿、来复四人,围在中间。小红因对手人手较多,此时
还未出手,她也没有出手。青儿和来复只是站在帮主身后,替她掠阵,铁手五煞
也只是围着不动。

  黑衣十六骑有人把他们替了下来,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到大厅上来搬运被
迷翻的人的,此时不待吩咐,立即动手,一人一个,抱起地上躺着的人,往里走
去。这时大厅上敌我形势改变,各人都忙于应敌,自然没有人再来阻挠他们了。
剑门弟子是以剑穗颜色分的等级,其中以红色剑德,武功最高。其次是白色,再
其次是青色。

  这二十四名剑门弟子,有四名红穗、四名白穗,十六名青枯,他们围住伏三
泰等四位山主,已在围上来的时候,摆列成了一座剑阵,外面十六名青穗汉子,
围成一座圆阵,但圆阵中间却是列的四象方阵: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名
红穗和一名白穗的剑士主持一个方位,取法天圆地方。

  这是剑门山的「万流归宗剑阵」,最少就要二十四个人才能列阵,所以他们
随同师长出门,最少就是二十四人,万一途上遇上强敌,立时可以列出剑阵来困
住敌人。

  伏三泰等四人见多识广,眼看对方许多剑士冲上来就替下了黑衣十六骑,人
影闪动,业已远远的围了上来。四人在没摸清对方举动之前,自然也立时收手,
看他们如何发动?

  况神机目光一动,冷笑道:「原来他们曾是剑门弟子,想不到剑门山也和玄
阴教沆一气了。」

  伏三泰道:「他们列的大概是剑阵了。」

  况神机晒道:「外国内方,现正是剑门山的『万流剑阵』,一经发动,以四
象为主,外围的人流动发创,但可怕的还是外围的人。」

  应天生道:「老五既然说得出剑阵来,总也知道如何破阵之法了?」

  况神机低声道:「破阵不难,他们必然以主持一个方位的两人,敌住咱们一
人,咱们如果不能在三四招以内解决这两个主持的人,等到他们外围一经发动,
绕阵急走,十六支长剑一波又一波的刺到,咱们将无还手和闪避的机会,因此破
阵有两种方法。」

  「一是必须在三四招之内先解决这两个主持人,他们阵法自乱,再个别一一
加以制服。一是咱们在和两个主持人动手之际,保持和他缠斗,也就是隐藏一份
力量,等外围的十六个人攻来之际,要全力一举制服他们一两个人,那就是先破
外围,使他们剑阵无法运转,再全力对付两个主持人。只是这一来,伤人必多,
咱们和剑门山的梁子也结定了。」

  伏三泰道:「是他们先找上咱们,咱们总不成束手待毙,不加还手,何况今
晚咱们对付的是玄阴教,就算把他们全数击毙,也是玄阴教的人,何用顾虑?」

  这几句话的工夫,二十四名剑门弟子剑阵业已列成,四个红穗和四个白穗剑
士各自仗剑逼上,发动攻势。他们两人一组联手扑上。伙三泰等四人早已商量好
了以四象对四象,每人占一个方位,面向外立,对方才一逼上,伏三泰向东,口
中大喝一声为号,四人同时出手。

  伏三泰手中铁牌起处呼的一声,就像泰山压顶般朝对方两支长剑上磕下。应
天生不使兵刁,右掌凌空拍出,一记「五岭掌」,挟着一道强猛劲风直卷过去,
身形疾然欺上,左手五指错落弹出。冉逢春长剑左右一摆,「当、当」两声,架
开对方攻来的两剑,剑势乍翻,迅若雷奔,还攻出去。

  况神机右手朱红折扇豁然打开,有如半轮旭日,开闭生风,扇招一拨,同时
化守为攻,欺身直逼而上。这四位山主功力深厚,才是第一招上,就把八个封门
弟子发动的攻势压了下去,但剑门山「万流剑阵」一经发动,站在圈内的八人剑
势初动,外围的十六个青穗弟子电随着身形流动,十六支长剑在绕圈疾走中,一
齐朝中间攻来。

  他们练的是「万流归宗剑法」,这一绕圈疾走,人如流水,剑光也像流水一
般,随着旋转人在绕圈疾走之际,发出衣袂飘风之声,划出剑光随着绕圈疾走,
也卷起了一道剑风。

  人越走越快,划出的剑光,也随着加速,先前还看得清他们一招又一招的剑
招,但几招之后,十六道剑光已划成一道森寒的剑墙,剑墙随着人的进退,忽远
忽近,他们退的时候,正是圈内八人发动攻敌的时候,他们进的时候,正是围内
八人后退之际,由他们的进击来护八人的后退。

  这一来,陷入在他阵中的人,刚封开圈内八人的攻势,还没有来得及还攻,
对方八人已经退去,外围的十六支长剑又已攻,到你只有赶紧封架,四位山主在
武功修为上,可说甚过对方甚多,只要让他们缓开手来,就有反击的机会了。但
堪堪封出,圈内的八人又急攻过来,如此循环不息的攻击,尽管你出手再快,也
仅能封架他们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几乎没有你还手的机会。

  「万流剑阵」,果然名符其实,剑如流水,而且招式辛辣,他们勿须顾虑对
方的攻击,因此每一招都可全力施为,发如流水,有失无回,因此也就更显得凌
厉无前。

  四位山主方才已听况神机说过对方剑阵发动的情况,心中虽有准备,但听说
和实际遇上,总是稍有差别,以他们每人的功力,虽不至被逼得忙乱,也几乎只
有全力应付攻势,没有余力反守为攻。这样在对方二十刘名剑手一波接一波的轮
番围攻之下,拼搏了十几次之后,渐渐摸清楚对方路数,才稳定下来。

  况神机突然发出一声朗笑,笑声方起,他一柄朱红折扇开闭如风,响起了一
阵「当、当」金铁狂鸣,一连挡开了八剑,左手振腕点出三指,三缕「透骨指」
风,击中三名青德剑士,闷哼声中,应指震飞出去。冉逢春也洪喝一声,长剑飞
洒,一记「九剑合一」,一道匹练应手而发,首挡其冲四名青穗剑土四柄长剑立
时被震脱手,剑光扫过,后面两人同时被拦腰截断。

  应天生呼呼两声,把两个青穗剑士震得离地飞起,仰跌出去,另外两个被他
「五岭指」击中,当场倒地不起。伏三泰施展「飘风身法」,陡然纵身扑起,一
个筋斗翻落到逼近过来的四人身后,铁牌横扫,一举就击毙了三个青穗剑士。

  只不过一瞬之间,十人名绕圈疾走逼攻而上的青穗剑士,八个当场殒命,四
个身负重伤,这一波攻击,就死伤了十二个人。那刚刚后退的八名圈内剑士睹状
大惊,急急举剑迎上。但剑阵已被,四位山主一击得手,口中连声大笑,分头迎
战上去,这一来,等放三名剑士敌住一位山主了。

  伏三泰等四人,只要破了剑阵,不再碍手碍脚,压力一减,那会把三个剑门
弟子放在眼里!就各自使展独门功夭,放开手抢攻,不过十几个照面,每人就把
三个剑门弟子逼得像走马灯一般。这时大厅上所有被迷翻的人,已经由黑衣十六
骑全数运走。双方拼搏的形势,也已有很大的改观。

  九华派中年道姑秦妙香剑拂同施,和她动手的范叔寒已经渐渐落了下风,黄
玉香和于立雪这一对,于立雪也步步后退守多攻少。罗香玲和镇少侯还在互拚之
中,难分胜负。桑鸠婆杖影如风,也逼得镇九宏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铁若华因对方总是她姑姑,不好还击,但她施展出「迷踪步法」,铁三姑攻
势再急,也休想沾到她一点衣角。只有阮天华最尴尬了,他的对手是爹,阮松溪
可不管他是什么人,一柄长剑施展开来,把「形意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剑光大
开大闹,沉稳流畅,气势之盛,无与伦比,这可苦了阮天华,心头虽万分焦急,
却又不敢还手,只是施展迷踪身法,在匹练似的剑光之下,闪来闪去的躲闪着。

  大厅整个形势,对玄阴教而言,已是大为不利,玄阴教主所能动用的人手,
大概全已出动,现在只有两个人没有再现身,那是玄阴教主夏非幻和形意门的夏
鸿晖,以此刻的战况来说,就算玄阴教主亲自加入,也已无法挽回颓势了。

  就在此时,大厅上的灯火骤然熄灭,同时也响起几声凄厉的哨音。桑鸠婆及
时大声喝道:「大家快截住他们,别让他们走脱了。」手中桑木杖一紧,呼呼直
逼过去。

  镇九宏一身功力虽比不上桑鸠婆深厚,他一身剑法,确是十分精纯,在桑鸠
婆急攻过来之时,奋来全力,挡开了地两仗,身形突然扑起,前门外冲了出去。
这原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厅上灯火骤熄,登时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响起一阵混
乱的衣袂飘风之声,许多人因一时敌我难分,只得停下手来。

  只有阮天华目能暗视,着到爹攻势一停,急着往后疾退,心头一急,登时想
到黄玉香曾说她有解药,急忙伸手点出一指,把爹制住。立即举目四顾,果见人
影连闪;被玄阴教迷失心神的人,都纷纷朝屏后退来、他无暇多想,身形闪动,
遇上二师叔端木让、四师叔范叔寒和于立雪手指连振,一连制住了三人穴道。

  小红在白鹤洞天天以朱果裹腹,目光特别敏锐。铁三姑舍了铁若华掠起,因
有铁若华扫着,来下及出手,立即闪身而出,一下点了习文星穴道,这一耽搁,
其余的人,都已纷纷退走。桑鸠婆功力纵然深厚,平时也目能夜视,但那是在星
月之下,还有稀微天光,像这样黝黑如墨的地底,没有一丝光亮,也无法看得清
楚,只有让敌人退走的份儿。

  阮天华叫道:「小红,你快过来守着多他们,我追出去。」小红答应一声,
迅速掠到阮天华身边。

  桑鸠婆一手往杖,大声道:「小兄弟,切莫单身涉险,这里太黑了,大家聚
在一起,切莫走动。」她话声方落,阮天华已经飞身掠了过去屏风已被击碎,但
这些人退走之后,那道铁门早已无声无息的关了起来。

  阮天华道:「桑婆婆,铁门已经关起了。」

  桑鸠婆问道:「你看得见吗?」

  阮天华道:「晚辈还看得到。」

  小红道:「师傅,我也看得到呢。」

  桑鸠婆叹息一声道:「看来咱们这些人,只有你们两人可以看得见,不然,
就不会让他们逃出去了。」

  阮天华举步走到黄玉香身边,轻声说道:「黄姑娘,你身边不是有解药吗,
可否赐在下四粒?」

  黄玉香娇「啊」一声,嗔道:「你这个人,不声不响的走来,差点赫我一大
跳,哦,你要解药做什么?」

  阮天华道:「家父和敝师叔四人,身中迷药,只有姑娘的解药可解。」

  黄玉香伸入怀,掏出一个玉瓶,说道:「你看得见吗,把药瓶拿去,自己数
四颗就好。」

  阮天华从她手中接过三瓶,打开瓶塞,倾出四颗药丸盖好之后,说道:「多
谢黄姑娘,你把药瓶收好了。」

  黄玉香伸出一只纤纤玉掌,故意向空招,娇声道:「于兄,你在那里呢?」

  阮天华只得伸过手去,把玉瓶放到她掌心,黄玉香却没去接药瓶,一把抓住
了他的手腕,轻轻握住,眼被流动说道:「于兄,你人在那里呢……」她把一个
香喷喷的娇躯朝他靠拢过来。

  阮天华脸上一红,忙把药瓶塞到她手上,说道:「谢谢你,在下这就给家父
他们喂药丸去了。」一面移步让开,迅快的回身朝爹走去,把手中药丸分别给小
红,两人分头喂给二师叔、四师叔、于立雪四人服下。

  羊乐公被「玄阴真气」所伤,他仗着功力深厚,经苟不弃扶着在地上坐下,
运起「北溟神功」,经过这一阵工夫,已经把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缓缓退出,睁
开眼来,口中咦道:「这里怎么会有这般黑法?」他平日也日能夜视,这回却什
么也看不到了。

  苟不弃忙道:「大山主醒来了吗?」

  羊乐公问过:「他们人呢?」

  苟不弃道:「大家都在这里,只是灯火一熄,贼人全逃走了。」

  羊乐公一下跳了起来,愤道:「老夫一时不察,被老妖婆的『玄阴真气』所
乘,这老妖婆也逃走了吗?」

  伏三泰大声道:「老大,你没事了吧?」

  羊乐公大笑道:「老妖婆区区『玄阴真气』老夫只要稍加留意,就不会上她
的当,方才只觉奇寒澈骨,现在自然没事了。」

  况神讥道:「苟总管,你身边不是带着火种吗?」

  苟不弃忙道:「是、是,属下身边带有火种,就是因为大山主正在运功,属
下怕亮起火筒,贼党万一出手暗算……」

  羊乐公大声道:「废话,老大岂会怕人家暗算?还不把火筒亮起来。」苟不
弃又连声应着「是」,从身边取出一支千里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

  大家只觉火光一闪,眼前登时大亮,黄玉香第一个俏生生的走到阮天华身边
说道:「于兄你令尊呢?」

  阮天华连忙拱拱手道:「多谢黄姑娘慨赐懈药,这就是家父。」

  黄玉香咦道:「这位不是形意门的阮掌门人吗?」

  阮天华道:「是的,在下阮天华,其实并不是于立雪。」

  「哦。」黄玉香睁大一双盈盈秋波,惊道:「那你怎么会是于立雪的呢?」

  阮天华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

  黄玉香一双俏眼紧盯着他,说道:「你和于立雪生得一模一样,是不是易了
容呢?」

  阮天华道:「是的,在下经人易了容,只是无法把它洗去……」

  黄玉香咯的笑道:「不要紧,我大师妹也擅易容术,她可以替你把脸上易容
的药物洗去,来,我给你介绍大师姊去。」

  阮天华问道:「黄姑娘,服下解药要多少时间才会清醒过来?」

  黄玉香道:「大概需要一盏茶工夫,现在还早呢,你先随我过去,请大师姐
替你把易容药物洗去了,再回过来,令尊他们也差不多可以清醒了。」

  阮天华心想,自己如果不洗去易容药物,爹和二位师叔只怕认不出自己来。
这就点头道:「那就麻烦令师姐了。」

  黄玉香喜盈盈的道:「这不过举手之劳那有什么麻烦的?」阮天华只得跟着
她走去。

  黄玉香腰肢款段,笑盈盈的朝中年道姑道:「大师姐,小妹给你引见一人,
他就是武林状元郎于立雪……」

  秦妙香笑道:「于公子夺得魁首,还用你引见吗?」

  黄玉香道:「他呀,非小妹给你引见不可,告诉你,于立雪只是他的化名而
已,他叫阮天华。」一面又回头朝阮天华道:「阮兄,她是我大师姐秦妙香。」

  接着又一指罗香玲说道:「她是我师妹罗香玲。」

  阮天华拱拱手道:「在下久仰。」

  秦妙香,罗香玲一齐还礼道:「阮公子大魁武林,愚姐妹钦佩得很。」

  秦妙香被她说得脸上一红,一双妙目瞟着阮天华,然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
圆形小玉盒,随手递了过来,说道:「阮公子打开盒盖,只须用手指挑出少许,
再用手掌摩匀敷到脸上,过上一回,再用手绢揩抹。即可把易容药物洗去了。」

  阮天华正待伸手去接,黄玉香已经从大师姐手上把玉盒接了过去,道:「还
是我来。」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用小指挑了少许黑色药膏,说道:「你把手
伸过来。」

  阮天华依言伸过手去,黄玉香把小指挑出来的药膏轻轻放到她掌心,又道:
「快阳双掌摩匀了,敷到脸上去。」阮天华依言用双掌搓匀了轻轻敷到脸上,这
药膏好像油脂一般,把脸颊四周都抹匀了。

  黄玉香关上玉盖,递还给秦妙香,口中说道:「谢谢大师姐。」秦妙香朝她
神密一笑道:「师妹怎么谢起我来了,要谢也该由阮公子谢我才对。」

  阮天华连忙拱拱手道:「多谢秦姑娘。」

  秦妙香粉颊晕红,娇笑道:「不敢,我只是和二师妹说笑罢了。」阮天华脸
上不禁一红。

  罗香玲抿抿嘴笑道:「阮公子好像女孩子似的,说上一句,就会脸红,我们
师姐妹平常说笑惯了,你和她们说话,脸皮不能太嫩。」

  黄玉香道:「谁像你脸皮厚?」

  罗香玲啊了一声道:「我又没说什么,你就帮着他……」

  秦妙香道:「阮公子,时间差不多了,你该用手帕把易容药拭去了。」

  阮天华一模,身上没带手帕,黄玉香递过手帕,说道:「你拿去拭好了。」

  阮天华脸上又是一热,说道:「这……」

  黄玉香催道:「快些拭了,再迟就拭不掉啦。」阮天华见得用她递来的手帕
往脸上拭去。

  罗香玲忽然轻「咦」一声道:「那是我的……是你……」

  黄玉香格的笑出声来,带笑声说道:「你脸皮厚,借人家一用,又有什么关
系?」

  罗香玲又羞又急,扑了过去,说道:「你的为什么不给他……」

  黄玉香边退边笑道:「我给你们介绍过了,你们也是朋友了呀。」

  罗香玲踩着脚又追了过去,不依道:「他是你的,我不会抢你的。」

  黄玉香娇声道:「不用抢,人家不是在用你的手帕,这叫一回生,两回熟,
哦,对,这才叫做手帕交呀。」她只是绕着大师姐秦妙香的人躲躲闪闪的打转。
罗香玲被她说得娇羞满脸,只是不依的追着,两人哈哈格格的在秦妙香身前身后
一逃一追。

  秦妙香已经听出他们话因来了,笑道:「你们还像小孩一样,追来追去的,
让人家看了不笑你们才怪,快别闹了,阮公子快把易容药拭去了呢。」

  黄玉香道:「是三师妹在追我呀。」

  罗香玲胀红了脸说道:「大师姐,二师姐把人家……」

  阮天华不明就里,他用手帕拭着脸颊,鼻中闻到一股非些非撤浓滚的甜香,
还夹杂着轻微的脂粉香气,使人情不自禁会油然生出非非之想,真是香不迷人人
自迷,只是不住的在面颊上拭个不停。

  秦妙香看得好笑,说道:「阮公子,可以了。」

  阮天华闻言如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果然停住。他脸上拭去易容药,
本来一张清秀而英俊的脸孔,现在就更英俊了,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脸上,更
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英气。方才只是像一个丰仪潇洒的文弱书生,现在则是一个
英俊潇洒而又英气逼人的美少年。这下直看得秦妙香都怦然心跳,暗赞道:「这
样英俊的美少年,只怕真正的新科状元郎都及不上他呢。」

  黄玉香更见睁人一双盈盈如水的人眼睛喜得失声叫道:「啊,阮兄,你比易
了容更英俊呢。」

  阮天华手中拿着那方拭过脸之易容药的手帕,歉然道:「真谢谢你,只是你
这条手帕给在下拭脏了。」

  黄玉香眨着眼睛,抿抿咀,娇一笑道:「不要紧,阮兄就留着做个纪念。」
罗香玲红着脸,一把抢了过去。

  黄玉香笑道:「三师妹,你真小气,给阮兄做个纪念不好吗?」

  罗香玲羞急的道:「你怎么不把自己的送给他?」

  阮天华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拭面的这条手帕,原来竟是罗香玲的,不觉俊
睑一红,连忙朝她拱拱手道:「罗姑娘,真对不起,在下不知道这条手帕竟是姑
娘的,在下给你拭脏了……」

  罗香玲胀得满脸通红,幽幽的道:「不……要紧……」

  黄玉香轻笑道:「阮兄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不会买几条精工湘绣的手帕送给
三师妹吗?不过你要挑绣镂空玫瑰花的,因为她的外号叫白玫瑰。」

  罗香玲羞急的道:「你还要乱嚼舌根……」

  阮天华连忙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小红眼看大哥洗去了脸上易容,还在和黄玉香三人有说有笑,心中不禁有气
叫道:「大哥,伯父他们快醒过来了呢。」

  阮天华答应一声,朝秦妙香供拱手道:「家父等人服下用药,快醒过来了,
在下要过去了,谢谢秦姑娘。」说完,急匆匆回身就走。

  黄玉香道:「三师妹,听到没有,我会买几条手帕送你的。」

  罗香玲道:「他买送你才对。」

  黄玉香道:「那他是应该的呀,这叫做谢大……」

  她还没出口,罗香玲双手朝她隔肢呵来,说道:「你还要乱嚼根舌。」

  黄玉香弯着腰娇笑道:「难道你不高兴,不然,为什么把他拭过脸的手帕抢
过来就往怀里塞呢。」两个女孩子四只手呵来呵去,又咕咕格格的笑作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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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误会重重

  这时阮松溪服下解药,适时睁开眼来,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厅
之上。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心中觉得大疑,只听有人惊奇的道:
「爹,你醒过来了。」举目看去,这话说的竟是天华,不觉奇道:「天华,你也
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阮天华道:「这话说来极为曲折复杂,爹是被玄阴教用药物迷失了神志,刚
才服下解药,才醒过来的。」

  阮松溪站来身,口中唔了一声:「不错,为父想起来了,果然是着了夏非幻
的道。」他刚说到这里,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三人也相继清醒过来。

  端木让一跃而起,目光转动,惊异的道:「大师兄,这是什么所在?」眼瞧
到阮天华,不觉喜道:「天华,你也在这里?」

  阮天华连忙恭敬的朝端木让、范叔寒叫了声:「二师叔、四师叔。」

  阮松溪一手捋须,说道:「二师弟、四师弟,咱们都着了夏非幻那老妖妇的
道,还是天华把咱们救醒的呢。」

  阮天华道:「爹,二师叔、四师叔、孩儿给二位老人家引见几个人。」

  一面指着桑鸠婆道:「这位是桑婆婆。」接着又替五山山主一一引见,一面
说道:「这是家父,这是二师叔,这是四师叔……」

  桑鸠婆呷呷笑道:「阮掌门人,老婆子闻名久矣。」

  羊乐公连连拱手道:「恭喜阮掌门,令郎夺得武林状元,大魁天下,兄弟和
敝派也沾了极大的光彩。」

  阮松溪心下暗暗攒眉,自己儿子竟然结交了这些江湖上的邪派人物,但他脸
上却依然挂着笑容,连连拱手,说着:「不敢。」接着阮天华又引见了小红和铁
若华二人,两人口称「伯父」,一齐拜了下去,阮松溪一一还礼。

  这时于立雪才走到阮天华面前道:「大哥,是你吗?」

  阮天华惊喜道:「你是贤弟,你怎么会跟爹他们在一起,又怎么变成了形意
门弟子?」

  于立雪道:「那天我们分手后,我遇到一个老道姑,然后好像就迷迷糊糊地
跟着她走,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好像遇到阮掌门人他们,就成了形意门弟子。」

  阮天华这才明白,不由恨恨地道:「又是老妖妇。」

  于立雪奇道:「大哥,你怎么会扮成我的样子,又用我的名字?」

  阮天华道:「说来话长,我遇到于老夫人,是她老人家让我扮作你的模样,
是伏大娘替我易的容。」

  于立雪诧异地道:「原来你遇到了我奶奶,不知她们现在在哪里?」

  阮天华道:「于老夫人现在也已经落到玄阴教主手中了。」

  他们说话之时,黄玉香和秦妙香、罗香玲也一起走来,黄玉香笑吟吟的道:
「恭喜阮兄,阮伯父几位都清醒过来了。」

  阮天华拱手道:「多谢黄姑娘赐的解药。」一面又给三人一一引见。

  秦妙香拱手道:「晚辈九华门下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见过阮掌门人。」

  阮松溪急忙还礼道:「不敢,阮某师兄弟多蒙黄姑娘慨赐解药,才能及时清
醒……」

  黄玉香娇声道:「阮伯父这样说,晚辈就不敢当了,区区几颗解药,何足挂
齿,各大门派参加君山大会的人,只剩下眼前的这里几个人,还能保持清醒,但
能否脱困,还不知道呢?」

  阮松溪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阮天华道:「这里是君山青螺山庄,君山大会之后,少林派假青螺山庄款待
与会各门派的人,不料酒莱中被玄阴教暗使手脚,结果整座大厅也沉到了地底,
我们现在就在大厅之中,只怕已经沉入君山山腹下面了。」

  阮松溪听得身躯一层,问道:「参与君山大会的各大门派,只剩下眼前这些
人了?那么其余的人呢?」

  羊乐公双手一摊,说道:「我们全数昏迷不醒,被玄阴教的人运走了,阮掌
门人几位,还是阮小兄弟目能暗视,奋力救下来的。」

  阮天华道:「可惜三师叔在大家混战中先行退走,孩儿投有把他救下来。」

  阮松溪沉哼一声道:「你三师叔甘心为虎作伥,背叛本门,他已不是本门中
人了。」

  端木让怒声道:「这人还能算人?下次给我遇上,非给他当心一胆不可……
咦,我两枚铁胆呢?」

  秦妙香脸上一红,歉然道:「端木大侠方才和我动手,我不敢硬接,总算侥
幸避开,你的两枚铁胆直飞出去,把那座屏风击得粉碎,可能还在地上呢……」

  端木让奇道:「兄弟方才和秦姑娘动过手?兄弟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急忙掠了过去,俯下身找寻了一遍,果然在不远的地上,找到两枚铁胆,
喜道:「多谢秦姑娘,否则遇上敌人,兄弟就没有铁胆可以使了。」

  桑鸠婆道:「现在阮掌门人四位已经清醒了,咱们这些人困处山腹,也不是
办法,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是否能找得到出路?」

  阮松溪道:「兄弟从前曾听人说过君山之下,有一座颇为深广的山腹石窟,
咱们大概就落在这山腹之中了。」

  范叔寒道:「大厅陷落,必然是由机关所控制,方才贼党退走,又运出去许
多人,可见门户也是由机关控制,可以开闭,咱们只要找出它的门户来,就不难
破门而出了。」

  祝神机摇摇头道:「难,难,兄弟不才,也略懂消息之学,方才贼党藉着灯
火骤熄,厅上一片黝黑,纷纷夺门退出,这道门户,就在屏后,后来苟总管亮起
火筒,兄弟曾过去仔细察看,中间虽在一道门户的痕迹,但因设计之初,这门户
的启闭机括,是设在外面的,厅中的人,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得开,据兄弟估计,
这道铁门,至少有五六寸光景,如若企图破门而出,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伏三泰道:「这么说,咱们这些人没有脱困的希望了?」

  祝神机道:「没有。」

  羊乐公怒声道:「所以老妖婆要急急退去,她根本不用和咱们动手,这样让
咱们困在这里,两三天不死,十天八天下来,那是非饿死不可。」

  祝神机道:「她就是这个意思,大概不需要十天,过上四五天,她就会派人
来探看咱们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尽量忍耐,减少体力消耗,如能支持上四五
天,他们开启铁门之时,咱们还有力气,冲出这道铁门,也许还有生机,如果她
到十天之后再来开启铁门,咱们纵或有人不被饿死,只怕也已奄奄一息,无能为
力了。」

  羊乐公气呼呼的道:「这老妖婆心总果然毒辣得很。」

  阮松溪平静的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这些人如果天命未绝,夏非
幻又能奈我何?」

  端木让道:「大师兄是可学之士,咱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阮松溪笑道:「不坐以待毙,目前咱们既不能破门而出,还能怎样?天华,
你也坐下来,你怎么会来参加君山大会的?说给为父听听。」大家经他一说,此
时既不能立时脱困,也就各自围着坐下。

  阮天华当下就把自己找寻四师叔说起,如何遇上于立雪,受了伤,后来又如
何遇到伏大娘,要自己假扮于立雪,一直说道前来参加君山大会,被困在这里为
止,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只把自己和小红在白鹤洞的一节,这在场的人较多,不
便直说,只说自己两人在白鹤峰遇上一位化鹤道长,只答应收自己做记名弟子,
传了自己运气功夫,和一套剑法,这番话就和对桑鸠婆说的完全一样了。

  羊乐公呵呵笑道:「原来小兄弟果然有了奇遇,哈哈,咱们这五山派,应该
改称六山派才对,你阮小兄弟也应该算人上一山。」

  阮天华道:「羊掌门人夸奖,在下微不敢当。」

  羊乐公认真的道:「小兄弟,咱们一向都没把你当成外人,这回代表咱们五
山派,出足了风头,你说,你应不应该也算咱们的一个山主?」

  桑鸠婆尖笑道:「羊老儿,代表五山派夺魁的是于立雪,现在阮小兄弟洗去
了易容,已经是阮天华,不再是于立雪了,阮天华可是形意门的人。」

  羊乐公一呆,摇着一大把胡子,说道:「不,于立雪就是阮小兄弟,他是咱
们五山派的小兄弟,永远也是的。」

  桑鸠婆道:「这就对了,他只是你们的小兄弟,但不是五山派的人,这和老
婆子也叫他小兄弟,但他不是乙木门的人一样。」

  罗香玲附着黄玉香的耳朵,悄声道:「他是他们小兄弟但对你来说,他是你
的情哥哥了。」

  黄玉香粉脸一红,啐道:「他才是你的情哥哥呢。」她这大声说出来,登时
把罗香玲说得粉靥通红,也啐道:「难道我说错了?」

  黄玉香嗔道:「你心里就在叫他情哥哥了,叫了还想赖?」两人说笑惯了,
说不过的一方,就去呵对方的痒,这一来,又咭咭格格的笑成了一堆。

  小红和铁若华对了一眼,心里自然不痛快,她们口中说的,自然是大哥了,
难怪大哥方才和她们有说有笑的,原来她们是存心在勾引大哥了。

  就在此时,突听大厅上空传来夏鸿晖的声音说道:「大师兄,还有乙木门的
桑鸠婆、五山派羊乐公、九华派秦妙香,你们听着,你们目前陷身在君山山腹数
十丈之下,只要过了十天八天,非全数饿死在这里不可,教主慈悲为怀,不忍你
们把生命葬送在这里,因此网开一面,全数放你们出去。」

  「今后和玄阴教为友为敌,悉凭你们自己去选择,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要敬告
诸位,和玄阴教为敌终必自取灭亡,为智者所不取,希望大家记住兄弟这句话,
玄阴教的大门会是永远敞开着的,欢迎你们随时来归,好了,现在兄弟送你们上
去。」

  端木让怒喝道:「夏老三,你这数典忘祖的东西,自取灭亡的是你,你还敢
胡说八道,你给我出来。」

  阮松溪朝他微微一笑道:「这样大声喝叫,他听得见吗?」说话之时,只听
大厅上面响起一阵铁索绞动之声,接着整座大厅起了一阵轻震,大家都可以感觉
到大厅果然已在缓缓上升。

  祝神机道:「他们果然把大厅吊上去了。」

  冉逢春道:「不知他们又在使什么诡计了?」

  羊乐公笑道:「不管他们使什么诡计,总比咱们困死在山腹中好。」

  伏三泰道:「老五,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祝神机微微搓头道:「目前小弟还想不出来他们的用意何在?」

  黄玉香格的轻笑道:「这里只有一道门户,老妖妇眼看咱们人手不在少数,
打既然打不过咱们,把咱们饿死,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还不如把咱们放了,
还卖个人情。」

  罗香玲道:「那有这么简单?」

  黄玉香道:「那她为什么忽然把咱们放了?」

  罗香玲轻笑道:「那是因为咱们这里有两个贵人。」

  黄玉香奇道:「两个贵人?」

  「是呀。」罗香玲抿抿嘴,凑着她耳朵笑道:「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状元
夫人咯。」说着很快闪了开去。

  黄玉香追过去道:「你才是状元夫人,不信,怀里还藏着定情的手帕呢。」
这两位姑娘都红着脸在互相追逐。大家现在看惯了,也就不以为奇,女孩儿家,
总喜欢笑笑闹闹的。

  一上升的大厅忽然停住下来,接着砰然一声,两扇厅门也随着打开,一阵清
新的空气涌了进来。羊乐公喜得跳了起来,大声道:「果然恢复了原状,这老妖
娑真的放咱们出去了,阮掌门人、桑婆婆请呀,咱们出去了再说。」

  阮松溪抬手道:「大家请。」一行人走出大厅,仰看天空繁星闪烁,夜色已
深,却不见一个玄阴教的人,整座青螺山庄,沉寂如死,好像只有自己一行人存
在,大家随即走出青螺山庄的大门。

  羊乐公道:「阮掌门,咱们都住一起,四位和咱们一起先回客店休息吧。」

  阮松溪道:「如此也好。」

  黄玉香问道:「羊掌门人:你们住在什么客店呢?」

  羊乐公道:「东门横街上的三湘客庄。」

  黄玉香道:「我们也住在东门的岳阳客栈,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拜访了。」
她话是跟羊乐公在说,一双俏眼却向阮天华投了过来。

  铁若华走上几步,朝黄玉香拱拱手,道:「黄姑娘,在下想求一粒解药,不
知……」

  黄玉香没待她说下去就嫣然一笑道:「铁帮主何须客气,解药现成的,小妹
送你一粒就是了。」随即取出玉瓶,倾了一粒,递了过去。

  铁若华伸手接过,说道:「多谢黄姑娘了。」

  黄玉香道:「不用谢。」一行人走下君山,各自回转客店。

  桑鸠婆、阮松溪、羊乐公等人,回到客店,已是快近二鼓。苟不弃吩咐店伙
多开了三个房间,这一来,等於把整个后进都包下来了。来复一手扶着穴道受制
的习文星,只说他喝醉了酒,回入房中,铁若华把解药交给来复,喝他服下,并
解开了他被制的穴道。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习文星眼皮抬动,倏地睁开眼来,看到椅上坐着帮主,
一旁站的是来复,一旁站的是青儿,心头猛地一震,急忙扑的跪倒下去,说道:
「属下叩见帮主。」

  铁若华冷哼一声道:「习文星,你知罪吗?」

  习文星俯首道:「帮主饶命,属下知罪了。」

  铁若华道:「我若是不看在你是爹的老人,早就把你废了,你被玄阴教迷失
神志,我何用再给你服下解药?」

  习文星惊异的道:「属下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

  铁若华冷笑道:「你随三姑投靠玄阴教,原想以玄阴教作靠山,没想到人家
只是利用你们,用药物迷失了你们神志,是本座把你救回来的。」

  习文星道:「属下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属下该死,帮主从玄阴教下,救
回属下,属下是铁手帮的人,帮主如果信得过属下,属下今后一定洗心革面,从
新做人,帮主要属下赴汤蹈火,属下也万死不辞。」

  铁若华道:「好,你起来,目前三姑和铁手五煞都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任
人驱策,三姑终究是我唯一的姑姑,我非要把她救出来不可,今后咱们要联合形
意门、五山派,和玄阴教周旋到底,你是爹的老人,也是本帮的总管,就该为本
帮出力。」

  习文星站起身,点头道:「属下说过,只要帮主有命,属下赴汤蹈火,万死
不辞。」

  铁若华道:「好,你和来复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就赶回拍加山去,召集
本帮弟兄待命。」习文星连声应「是」,和来复一起退出。

  铁若华也起身走出,来至中间一间起居室,羊乐公等五位山主和阮松溪师兄
弟三人,阮天华、于立雪、桑鸠婆、小红等人,还在围坐着喝茶。

  小红问道:「铁姐姐,你问过习文星了?」

  铁若华道:「问过了,习文星被玄阴教迷失神志后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想玄阴教在君山大会上,劫去了这许多人,必有极大阴谋,我们也一定会和他
们周旋到底,所以我要习文星明天赶回拍加山去,召集敝帮兄弟待命。」

  桑鸠婆点头笑道:「铁帮主说得对,咱们人手不多,要习文星去召集人手,
确是要务,只是习文星可靠吗?」

  铁若华道:「他原是爹的老人,经过这一次被人迷失神志的教训,我想他应
该不会再有二心了。」

  于立雪傍着阮天华而坐,听到小红叫铁若华姐姐,就低声问道:「大哥,铁
帮主是女的吗?」

  阮天华没开口,桑鸠婆笑道:「不但铁帮主是女的,我老婆子的徒儿小红,
也是女子,于姑娘,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了,你们该多接近接近。」

  她这声「于姑娘」,叫得于立雪脸上蓦地红了起来,说道:「桑婆婆怎么看
出来的?」

  桑鸠婆呷呷笑道:「老婆子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叫桑鸠婆吗?」

  铁若华喜道:「原来于兄也是女的?」

  于立雪红着脸道:「我奶奶只有我一个孙女,从小就给我男装打扮,我一直
没穿过女装,却给婆婆一眼就看出来了。」说着对阮天华低声道:「大哥,你不
怪我吧?」

  阮天华也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了,我遇到你奶奶时就知道了。」

  羊乐公道:「阮掌门人,咱们就推你当头儿,今后应该如何行动,五山派悉
听你老哥差遣。」

  阮松溪连忙拱手道:「羊掌门人言重,此次各大门派参与君山大会的人,除
了咱们这里,只有少林通善大师和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二人脱险,其余的人悉落
玄阴教之手,玄阴教一贯的技俩,就是利用迷失神志的药物,把迷失神志的人收
为己用。」

  「有这许多人落到她手里,而且其中还有几位掌门人,一旦倡乱,对整个江
湖后果不堪没想,尤其咱们这些人,是几个门派凑合在一起,如果就此分手,正
好予玄阴教以可乘之机,力量分散了,很可能被她们个别击破,重落她们之手,
这也就是他们故意放咱们出来的欲擒故纵之计……」

  羊乐公晃着脑袋,说道:「阮掌门人说得对极。」

  阮松溪续道:「因此方才兄弟也正在想,咱们这些人如何团结在一起,这是
件很重要的事,羊掌门人提出来了,兄弟自是十分赞成,兄弟也极愿追随诸位,
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至于推举谁来领导,兄弟万万不敢……」

  羊乐公道:「阮掌门人既说是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那就不用推辞了。」

  阮松溪摇手道:「不然,这次各大门派,虽有几位掌门人落到玄阴教手中,
但此事关系到各大门派的兴衰,何况少林、武当,也有不少人失陷,兄弟之意,
这已经不光是咱们这里几个人的事情,似乎应该由各大门派的人联合起来,共商
对策,目前咱们要做的,能够做的只是和各门各派之间联系工作,不知桑婆婆、
羊掌门人以为然否?」

  「话是不错。」桑鸠婆点头道:「只是咱们这些人中,总应该有个头儿,才
能办事,否则咱们这些人也有五六个门派凑合起来的,岂不变成了五头马车,各
走各的,如何能统一起来?所以羊老儿的提议也是不错,目前先由阮掌门人担任
头儿,等和各大门派有了联系,到时再由大家公推一人出面,这样总可以吧?」

  羊乐公连连点着头道:「对,对,兄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端木让道:「大师兄,大家都这么说了,而且和各大门派联系的话,确实也
是由大师兄出面较为妥当,因为大师兄和他们都有二三十年以上的交情,事情好
办得多。」

  伏三泰道:「端木让老哥也这么说,阮掌门人就不用再推辞了。」他话声一
落,大家纷纷附和。

  阮松溪眼看大家盛意也无法再推,只得慨然道:「大家既然这样说了,兄弟
就不好再推辞了,但咱们派如何和各大门派连紧?联系总要有个地点,总不能老
住在客店里……」铁若华和桑鸠婆低低说了几句。

  桑鸠婆含笑点头,一面尖笑道:「地方现成有,拍加山铁手帮总舵,地点适
中,也有不少房舍,可供来往的人住宿,而且也有足够的人手可供大家差遣,可
说一应俱全,铁帮主欢迎大家去下榻,作为和各大门派连系的地点,不知大家认
为如何?」

  羊乐公道:「本来兄弟想说,从咱们五山中挑一处较近的地方就好,但如和
拍加山比起来,自然是拍加山的地点适中了。」

  阮松溪因铁手帮一向是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合,素为武林中人所不齿,本待
说拍加山似乎不妥,但话未出口,羊乐公已经一口赞成,在坐又没人加以反对,
也就不便多说。

  桑鸠婆道:「好了,咱们今晚已经决定头儿,也决定了地方,时间太晚了,
大家还是赶快回去休息一回,有什么事,明天再讨论吧。」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行人就动身往拍加山去,刚出岳阳东门,走没多远就看
到前面柳树荫下站着七八个人,一齐迎了上来。当前一人白面黑须,一身白袍,
腰悬银鞘银穗长剑,赫然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

  他身后一共是六个人,那是武当派太极门掌门人晏海乎、八卦门掌门人封自
清,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
和剑门山二庄主镇九宏。阮松溪看到几人不觉一喜,连忙迎了上去,拱手说道:
「商兄诸位都脱险了吗?」

  商桐君脸色冷峻,哼了一声道:「阮掌门人果然和五山派,魔教中人走在一
起。」

  阮松溪听得一怔,望着商桐君说道:「商兄……」

  金鸡门祝逢春大声喝道:「阮松溪,想不到你数十年来装出一副伪善道学面
孔,竟是欺世盗名之辈,你勾结魔教,心怀叵测,企图藉君山大会,一网打尽各
大门派,没想到咱们脱险了吧?」

  「咱们已在这里恭候多时,目前你阴谋业已败露,是好的先把咱们门人弟子
放出来,咱们再放手一搏,扣留门人弟子,不怕辱没了你阮松溪一世名头吗?」
敢情他独子祝天霖还没脱险,所以说话之时咬牙切齿,一副气愤已极的样子。

  阮松溪听得不禁大大的一怔,说道:「祝老哥说什么?兄弟勾结魔教,假君
山大会,企图一网打尽各大门派?这话从何说起?昨晚……」

  子午门应立言不待他说下去,截着喝道:「阮松溪,你们阴谋业已败露,狡
辩又有何用?咱们这几个人虽已侥幸脱险,但所有门人弟子还在你的手中,今天
你们这一行人既被咱们截着了,把咱们的门人弟子如数释放便罢,否则休怪咱们
出手无情。」

  「这真是从何说起?」阮松溪骇异的道:「祝兄、应兄,你们究是听信了何
人的传言,竟然误会到兄弟头上来了?兄弟和二师弟、四师弟被玄阴教主夏非幻
迷失神志,差幸九华派黄姑娘身边带有解药,在昨晚初更才侥幸脱出险地,这场
变故,完全是玄阴教制造的阴谋,怎么会扯到兄弟头上来了呢?」

  应立言冷笑道:「你说是玄阴教?不是魔教?」

  阮松溪道:「兄弟说的句句都是实言,应兄怎么不相信兄弟了呢?」

  祝逢春冷冷的道:「难道阮掌门人没和魔教的人勾结吗?」

  阮松溪道:「兄弟不才,也忝掌敝门,怎么会和魔教的人沆瀣一气?」

  镇九宏阴恻侧一笑,伸手指着秦妙香师姐妹三人,笑道:「请问阮掌门人,
她们三个是那一门派的人?」

  阮松溪道:「秦姑娘三位是九华派门下,参与君山大会的人谁都知道,镇二
兄何以有此一问?」

  「哈哈。」镇九宏大笑一声道:「她们是九华准提庵千叶师太的门下吗?」

  秦妙香双蛾一挑,冷声道:「镇九宏,九华派一定要是千叶师太的门下?」

  镇九宏大喝道:「魔教妖女,你们还敢冒冲九华派?」

  秦妙香冷笑道:「我们是九华山九莲华庵门下,千叶师太从未自称九华派,
你弄清楚了没有?」

  太极门晏海平道:「九莲华庵,咱们从未听人说过。」

  秦妙香道:「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镇九宏道:「她们是魔教门下,绝不会错,魔教中人巧立名目,已非一次,
诸位掌门人应该记忆犹新,莫被她骗了。」

  八卦门封自清憬然点头道:「不错,昔年魔教倡乱,确曾自称莲华会……」

  罗香玲没待他说完,哼道:「就算我们是魔教,你们又待怎样?」

  镇九宏大笑道:「诸位掌门人都听到了,这妖女不是承认了吗?」

  阮松溪心头暗暗一震,一脸肃穆,转脸朝秦妙香问道:「秦姑娘三位当真是
魔教门下?」

  秦妙香正容道:「九莲华庵就是九华派,创派已有三十年之久,阮掌门人既
然心有怀疑,愚姐妹就此别过。」说完,朝黄玉香、罗乔玲二人说道:「师妹,
我们走。」

  镇九宏喝道:「魔教妖女,你们还想走吗?」

  秦妙香神色一寒,冷然道:「镇九宏,你一口一声叫着魔教,大概你是不想
回剑门山去了。」

  镇九宏呛的一声撒下长剑,嗔目喝道:「好个妖女,今天你们三个休想活着
离开此地。」

  秦妙香一张桃花般的脸上,忽然满布杀气,抬手摘下长剑,冷峻的道:「那
要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了。」她一撒剑,黄玉香、罗香玲也呛呛两声撒出剑来,

  阮松溪身为形意门一派掌门,但听出秦妙香等三人确是魔教门下,不禁双眉
微蹙,露出惋惜之色,就不好出言阻止双方剑拔弩张之势。那是因为九大门派和
魔教一向形同水火,他纵然蒙对方慨赐解药,但他一向公私分明,不好再袒护她
们了。

  「慢点。」桑鸠婆手拄桑木杖,尖声道:「老婆子的乙木门,不在八大门派
之中,今天这档事,老婆子要说句公道话,君山大会之后,玄阴教在青螺山庄晚
宴时下了迷药,大家都昏迷过去,大厅下沉,没有被迷翻的只有老婆子和五山派
五位山主等寥寥几人。」

  「先由黑衣十八骑奉夏非幻之命入厅搬运被迷的人,被咱们敌住,后来你镇
九宏和阮掌门人,铁三姑等人由屏后冲出加入战团,幸经咱们全面迎战,夏非幻
眼看无法取胜,突然熄去厅上灯火,命大家退走。」

  「这位阮小兄弟乃是阮掌门人的哲嗣,他是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也只有他
一人能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腹石窟中看清景物,迅速把阮掌门人等四位留下,
又蒙黄姑娘慨赐解药,才解去身中迷药,这一段经过,千真万确……」

  祝逢春道:「就算你说的不假,大厅上与会的人全都被迷药迷昏过去,何以
诸位能够不被迷翻呢?」

  「问得好。」桑鸠婆道:「老婆子和五山山主,都吃过一枚阮小兄弟从白鹤
峰带来的朱果,百日之内不惧迷毒,自然没有被迷翻了,当时故意昏倒在地,只
是为了查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人?因此老婆子觉得诸位已被玄阴教迷昏过去的人,
忽然在这里出现,而且又颠倒是非,其中不无可疑……」

  镇九宏喝道:「桑婆子,你胡说八道,说完了吗?」

  桑鸠婆呷呷笑道:「镇九宏,你最好给老婆子闭上嘴,不然老婆子倒怀疑你
是玄阴教一伙的了。」

  商桐君忽然双手一摇,说道:「镇兄暂且忍耐,兄弟想问桑婆婆。」一面抬
目问道:「桑婆婆,不知你怀疑什么?」

  桑鸠婆道:「老婆子只是在想,凡是已被玄阴教迷翻过去的人,夏非幻绝不
会轻易把诸位放出来,否则她不用费这大的劲,在酒菜中下迷药了,因此老婆子
先前怀疑诸位是服下了玄阴教迷失心神的药物,来拦袭咱们的……」

  祝逢春喝道:「你简直胡说。」

  这句话换在平日,桑鸠婆就会发作,但此时她只笑了笑续道:「老婆子在大
厅上曾和迷失心神的人动过手,那些人除了能说简单的话,神智并不很清楚,细
看诸位,并不象神志被迷,但诸位说的话,却又和事实完全相反,因此老婆子觉
得诸位能够脱离虎口,这是万幸之事。」

  「阮掌门人和咱们一行,本就是准备通知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对付玄阴教,
也是为了救人,诸位和咱们在此地遇上了,正好各自详细陈述经过,共谋救人,
切不可互生敌意,加深误会,才是道理。」商桐君听了她的话,深觉不无道理,
一时只是沉吟不语。

  应立言沉哼道:「你说的这番话,只是意图掩饰你们防谋,有谁能信?」

  桑鸠婆怒声道:「那么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又是听谁说的?」

  镇九宏冷笑道:「还有谁说的?告诉你,咱们能够侥幸脱困,就是堂堂形意
门阮掌门人的师弟夏鸿晖不肯同流合污,才偷偷给咱们的解药,这些话自然也是
他说的了,如今证之事实,也确实如此,难道还会假吗?」

  端木让听得大怒,喝道:「夏鸿晖勾结玄阴教,是形意门的叛徒,他的话也
能相信吗?」

  「他不肯同流合污,自然是形意门的叛徒。」镇九宏冷笑道:「如果勾结玄
阴教,咱们是给玄阴教迷翻的,他还会给咱们解药?还会送咱们出来吗?」

  羊乐公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插口道:「这也许是玄阴教另一阴谋。」

  镇九宏大笑道:「羊乐公,你们五山派和形意门联成一伙,当然会帮阮掌门
人说话了,咱们不是三岁小孩,是是非非,还会分辩不清吗?你们说不出勾结玄
阴救的人会放咱们出来,会解去咱们身中迷药的道理。但人家说你们和魔教沆瀣
一气,阴谋一网打尽各大门派,却是丝毫没错,谁真谁假,不是很明白了吗?」

  秦妙香道:「桑婆婆、羊掌人门,姓镇的别有用心,不用和他多费唇舌。」
刷的一剑直刺过去。

  镇九宏大喝一声:「来得好。」长剑倏起,划出匹练般一道剑光横扫过去。

  两人这一动上手,立时各展所学,两道剑光倏起倏落,盘空匝地娇若游龙,
不过十几个照面,便已人影迷离,被耀目剑芒所掩没,再也分不清敌我。金鸡门
祝逢春、子午门应立言,都因自己独子落在对方手中,心头早已暗暗切齿,这时
不约而同朝黄玉香、罗香玲两人逼了过来。

  黄玉香道:「你们两个也想动手吧?」

  祝逢春怒笑道:「每次江湖大乱,都有你们魔教的份儿,不把你们拿下,九
大门派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黄玉香气得铁青了脸,娇叱道:「就凭你这句话,你就该死。」抖手一剑斜
刺过去。

  应立言长剑一抡,喝道:「妖女看剑。」率先发剑,急刺罗香玲右肩。

  罗香玲身形一侧,抖手发剑,直点对方眉心。小红眼看三人全已动上了手,
不觉秀眉微频,轻声道:「师傅,我们要不要出手呢?」

  桑鸠婆道:「这档事,当真复杂得很,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引起很大风波,
咱们再看看再说,好在秦姑娘三个未必会落败。」

  端木让也在此时朝阮松溪道:「大师兄,你看咱们该当如何?」

  阮松溪双眉微拢,沉吟道:「黄姑娘对咱们有赐药之惠,咱们先看一下再作
决定……」

  这几句话工夫,场中三对动手的人,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九华派三位姑娘,
使的虽然同是一套「素女剑法」,但如论功力,自要数秦妙香最高,只是她遇上
的对手,却是剑门山庄的二庄主镇九宏。镇九宏的剑法,在各大门派中也是少数
儿位高手之上,剑上造诣极为精湛,展开「万流归宗剑法」,当真纵横开闽,剑
剑如匹练横空,所向披靡,非同小可。

  秦妙香,一拂一剑,拂如风飘垂杨,千丝万缕,潇潇洒洒,剑如美女凌波,
娇态万状,婷婷袅袅但尽安你剑拂同施,有守有攻,遇上镇九宏长江大河,波澜
壮阔的剑势,你攻去的剑势,往往受到冲击,守势更是抵拦不住。打到三四十招
之后,秦妙香逐渐感到压力沉重,还手无力,封架艰难,被逼得只有步步后退的
份儿。

  黄玉香和祝逢春,罗香玲和应立言这二对,情形也好不到那里去。祝逢春是
金鸡门的掌门人,金鸡门和子午门都是少林派的支流。金鸡门以金鸡拳、剑闻名
于吐,子午门也以子午拳,剑驰誉江湖,其实他们的祖先当时只是从少林七十二
艺中精通了一艺,演化出来的,代代相传,才变成了少林派中的独立门派。

  一个门派能在江湖上立足,自有他独到的成就。金鸡拳和子午拳当时是少林
寺七十二艺中的一种,但经过这两个门形的祖先专心研练,育有阐发,自然各有
独得之秘,发现了许多前人所未发的精义。祝逢春、应立言都是五十开外的人,
一生专攻一种武功,功力自然十分深厚。

  黄玉香、罗香玲使的一套「素女剑法」,虽然变幻奇谲,和年岁相仿的人动
手,固可有大半胜算,但遇上功力比她们高的对手,时间稍长,自然就显得缚手
缚脚了。高手过招,双方如果铢两悉称,还可以缠斗下去,只要有一方一旦相形
见绌,那就会急转直下,很快落败,再也守不住。

  现在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三位姑娘都已在对方着着逼攻之下,有了相形
见绌之势。阮天华眼看三女战况渐落不利,想起黄玉香慨赐解药,和秦妙香给自
己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不论她们是不是魔教,觉得自己实在义不容辞。再看三女
形势以秦妙香最为不利,不觉身形一晁,朝两人中间闪去。

  范叔寒和他站得最近,一看他赤手空拳朝镇九宏、秦妙香两人剑光中冲去,
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天华,你做什么?」

  阮天华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欺入两人中间,右手轻轻一抬,就架住
了镇九宏劈出剑势的手腕,说道:「二位且请住手。」

  秦妙香正感对方劈起剑势无法躲闪,只好与剑硬接,忽然发觉对方这一剑无
故停在空中,没有再往下劈落,心中方自奇怪,耳中已听到阮天华的声音,急忙
凝目看去,原来镇九宏的右腕已被阮天华托住。

  镇九宏着着逼进,业已胜算在握,忽然面前微风一飒,自己劈落的剑势,居
然被人架住,再也劈不出去,心头大吃一惊,直到此时,他才看清这举手架住自
己右腕的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年,不觉一怔。他先前还以为架住自己剑势
的人,不是桑鸠婆,便是五山山主中人,如今看清只是一个陌生少年,这一怔之
后,立即怒声喝道:「原来小子也是魔教中人。」左手闪电一掌,当胸拍去。

  阮天华剑眉一轩,和道:「在下并非魔教中人,阁下怎可不问清红皂白,出
手伤人?」左手朝前推出,一下抵住了镇九宏劈来的掌势。

  镇九宏这一记掌上差不多凝聚了八成功力,那知和对方手掌抵住,竟然连一
点力道都发不出去,心头更怒,乾嘿一声,右手一收再发,剑光如飞瀑般胡阮天
华当头劈落。阮天华俊脸微观怒容,喝道:「你敢对在下逞凶。」左手抵着镇九
宏左掌,突然吐劲,朝前推去。

  镇九宏但觉一股无形潜力从掌心传来,几乎没有抗衡的余地,一个人被震得
往后连退丁四五步,只算站住。阮天华再也没去理他,举步朝祝逢春、黄玉香两
人走去,右手扬起,朝两人中间劈出一掌,回过头,扬起左手,又朝罗香玲,应
立言两人中间劈山一掌,口中朗声道:「大家住手。」他这一声大喝,有若惊霆
乍发,震得祝逢春、应立言耳中嗡嗡直响。

  尤其他劈出的这两掌,早已运起「紫正神功」,掌势出手,两道无形潜力具
有如风推浮云,把两处剑光交织,激战中的四人,硬生生从中间分了开来。这一
下不仅看得阮松溪、端木让、范叔寒等人心头又惊又喜,想不到只有数月不见,
天华的武功竟然去有如此高深。

  镇九宏刚刚被阮天华一掌震退,试一运气,并未受伤,正待欲身发剑,此时
看到阮天华只是左右支手各发了一掌,就把激战中的四人分开,这份功力,自思
绝非对方之敌,那么自己纵然欺上去,徒讨没趣,他为人心机较深,心念转动,
不觉站停下来。

  祝逢春、应立言还当来了魔教高手,不约而同往后跃退。黄玉香、罗香玲正
在落盘下风之际,忽然感到敌我双方中间冲来了一脸极大的无形潜力,把自己和
对手硬行逼开,各自在往后跃退,举目看去,那不是状元郎还有谁来?他气度从
容,空手站在那里,叫大家住手。

  这一下可把黄玉香,罗香玲两位姑娘看得喜上眉梢,心中各自道:「原来是
他出手把对方逼退的,原来他一身武功竟有这样高明。」

  祝逢春看得一怔,怒声喝道:「好小子,原来你也是魔教中人。」

  应立言也大声喝道:「小子,是你在叫嚣?」

  阮天华朝他们两人拱拱手道:「二位是一派掌门,怎可出口伤人……」

  祝逢春喝道:「对魔教中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阮天华正容道:「在下并非魔教人。」

  应立言道:「那你为什么帮着魔教妖女出手?」

  阮天华道:「在下只是请四位住手……」

  祝逢春暴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凭你配叫老夫住手?」

  阮天华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龙吟般长笑,双目寒光如电,直射祝逢春,
冷喝道:「祝逢春,你还是金鸡门的掌门人,竟然如此不明事理,出口伤人,在
下若不念你是少林派的人,少林派总算是名门正派,此刻早就一掌把你劈了。」
口中说着,早已暗中提聚了十成功力,左手轻描淡写的扬掌朝大路左首一片松林
劈去。

  站立之处,和松林至少也有五六丈距离,这一掌也不见他用什么力道,但他
左手刚刚扬起,当前两颗高大松树突然无声无息的齐中折断,哗拉拉倒了下来。
这下直把祝逢春看得老脸煞白,半响作声不得,接着点点头道:「很好,老夫自
知不是你的对手,你亮个万儿,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羊乐公早已看得合不拢嘴来,不待阮天华开口,就接口道:「他就是武林状
元于立雪,你金鸡门要找梁子,只管找咱们五山派就是了。」他因阮天华倘若说
出真姓名来,给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面上过不去,因此才把这场过节揽了过去。

  祝逢春沉声应着「好」,回身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诸位掌门人,兄弟
失陪。」转身就走。

  应立言道:「祝老哥稍侯,兄弟也要走了。」接着也朝商桐君等人抱拳为礼
说了句:「兄弟也少陪了。」话声一落,和祝逢春一起走了。

  秦妙香也朝阮天华施礼道:「多谢于少侠援手,愚姐妹走了。」她明知阮天
华姓阮,却称他「于少侠」,也是不想使阮松溪为难。

  黄玉香笑盈盈道:「状元郎再见了。」罗香玲没有说话,但她一双明澈如水
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的凝注着阮天华,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包含了许许多多的言
语,三倏倩影,在香风飘送中逐渐远去。

  商桐君等人都被阮天华刚才两记掌风分开,四个正在激战中的四个高手,所
震慑住了。他们原是受人挑拨,来拦击阮松溪等人来的。如今祝逢春,应立言两
人一走,只剩下五个人,眼看自己这边,没有一人能是阮天华的对手,而且对方
人数也还超过自己一行,不禁锐气全消。

  商桐君目光环视,说道:「诸位道兄,咱们也走吧。」

  阮松溪拱手道:「商兄和诸位掌门人请留步。」

  商桐君道:「阮掌门人还有什么见教?」

  阮松溪拱手道:「玄阴教发动青螺山庄事变,志在阴谋倾覆各大门派,兄弟
等人从君山脱困之后,本拟分别联络各大门派,对付玄阴教,抢救被迷失的与会
人士,如今各位掌门人幸而脱险。」

  「但玄阴教实力丝毫未损,倡乱人心,未必因此稍戢,而且除了几位道兄,
还有不少人在其魔掌之中,如不早为准备,等他一旦发动,必将掀起另一场轩然
大波,因此兄弟希望诸位道兄和兄弟等人联合起来,共谋对付之道,不知诸位道
兄意下如何?」

  商桐君颔首道:「阮掌门人说的,正是实情,不过兹事体大,要联络各大门
派,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兄弟刚脱离险境,身心俱疲,且容兄弟稍事休息,再
和阮老哥计议,兄弟暂且告辞。」他这话自然是推托之词,依然先入为主,不相
信阮松溪说的话。阮松溪听得不觉一怔,自己和商桐君相识数十年,不想他竟会
如此轻信人言。

  商桐君话刚说完,太极门晏海平接口道:「商掌门人说的极是,咱们刚脱险
归来,精神不济,亟需休息,各大门派联合的事,过一天再说,咱们告辞了。」
说完连连拱手,转身欲走。八挂门封自清,六台门徐子常都没有说话。

  剑门镇九宏本来和桑鸠婆、羊乐公等人已有芥蒂,这时冷嘿道:「咱们早该
走了。」他当先转身就走。晏海平立即跟了上去,商桐君,封白清,徐子常三人
也跟着走去。

  阮松溪微叹道:「看来他们虽然没有被玄阴教迷失神志,但却中了玄阴教的
离间之计,这比迷失神志更为可怕,咱们原想联合各大门派之举,有这些人从中
作梗,只怕很难实现了。」

  羊乐公气道:「这些人自趋灭亡,不可救药,就让他们去好了。」

  桑鸠婆道:「阮掌门说的不错,这些人不肯和咱们合作事小,有他们在中间
无事生非,把玄阴教的所作所为,一古脑儿推到咱们头上,咱们这些人岂不就成
各大门派的公敌吗?」

  端木让愤然道:「这些事情都是数典忘祖的夏老三弄出来的,大师兄,咱们
只有去把夏老三逮来,由他说出实情来,不就天下太平了?」

  阮松溪还没开口,范叔寒道:「大师兄,以小弟看来,青螺山庄地下石窟,
必然是玄阴教的一处秘密巢穴,咱们离开岳阳,玄阴教必有眼线,咱们今晚出其
不意,再上青螺山庄去,他们自然不会防备,只要把参加君山大会的救出来,他
们的离间之计,就不攻自破了。」

  祝神机道:「范兄此计不错,也只有如此,才能把背上的黑锅扔下。」

  羊乐公笑道:「对,咱们挑了玄阴教巢穴,这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老顽固,
就不用怀疑咱们勾结魔教和他们为敌了,就这么办。」

  华山商桐君、太极晏海平、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和剑门镇九宏是朝北去
的。商桐君一路修眉微蹙,心头极为沉重,他和阮松溪相识数十年,总觉得他不
是这种人,走到半途忍不住道:「兄弟看阮掌门人说得极为诚恳,似乎不假。」

  封白清道:「但咱们是他三师弟给的解药,此人天良未泯,才说出形意门勾
结魔教,企图在君山大会把各大门派精英一网打尽,也不是假的。」

  徐子常摇着头道:「看来此次君山大会所引起的谲风诡波,双方各有说词,
实在令人无所适从。」

  镇九宏笑道:「商掌门人以为阮松溪说的是真话吗?」

  商桐君沉吟道:「兄弟和阮掌门人相交四十年,他一向淡泊名利,似乎没有
理由会和魔教勾结。」

  镇九宏道:「那自称九华派的三个妖女,明明就是魔教门徒,这已是不争的
事实了。形意门和五山派若不和魔教勾结,怎么会走在一起?再说昨晚各大门派
的人全被迷翻了不省人事,何以他们的人一个都没被迷翻?阮松溪把事情全推到
玄阴教身上,他能白圆其说吗。」外人看来,尤其不会目睹青螺山庄大厅下沉,
不会亲自经历一番搏斗的人,听了阮松溪的解释,谁也会觉得他不能自圆其说。

  镇九宏续道:「据兄弟推想,形意门、五山派、和魔教早有勾结,五山派这
五个山主,原是半黑半白的人物,魔教则假冒九华派,一同参与君山大会,动机
就是阴谋一网打尽各大门派与会之人,不料夏鸿晖不肯同流合污,把咱们几个人
救醒起来,以致机密尽泄,阮松溪只好把事情全推到玄阴教头上。」

  「再说玄阴教那个老道姑夏非幻吧,诸位掌门人都看到了,在君山大会上,
她不是坐在形意门的席上吗?如果说青螺山庄这场事变,是玄阴教的阴谋,那么
形意门也是和玄阴教沆瀣一气的了。」

  他并没有参与君山大会,但却说得如同亲眼所见,连夏非幻坐在形意门席位
上,他都知道。商桐君等四人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同意他的说法了。镇九
宏接着又道:「至于商掌门人说阮松溪谈泊名利,他伪装了数十年,正可证明此
人心机的深沉之处。」

  徐子常轻喟一声道:「兄弟和阮掌门人相交也有三十年了,果真何此,那就
太可怕了。」

  镇九宏大笑道:「王莽没篡汉以前,不是礼贤下士,大家都队为他是贤人,
谁会想得到他是大奸大恶之人?」

  徐子常望着商桐君道:「商道兄,你看咱们该当如何呢?」

  商桐君沉吟道:「咱们是听了夏鸿晖的指点,在这里等侯阮掌门人,原是向
他要人来的,但阮掌门人一行,离开青螺山庄,并没带走咱们失陷的人,那么不
论他是否和魔教勾结?或者真如他所说,人是落在玄阴教于中,这些人应该仍在
青螺山庄无疑,咱们总不能舍了门人弟子不管?」

  晏海平矍然道:「商掌门人说的极是,咱们这就上君山去。」

  镇九宏目中神芒飞闪,连忙摇手道:「咱们既已脱险,若不把失陷的门人弟
子救出来,岂不辱没了咱们的名头,只是君山面临湖水,数十里尽在眼底,咱们
此时赶去,人还没到君山,人家早已有了准备,因此兄弟觉得救人之事,最好等
到晚上,这时候咱们不妨多赶几十里路,表示咱们已经去远,贼人没有戒备,咱
们救人才能得手。」

  商桐君颔首道:「镇二兄此言甚是,咱们走吧。」于是一行五人继续北行。
TOP Posted: 10-10 15:12 #16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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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夜探君山

  初更过半,二更不到,君山东北方正有五条人影,起落如飞,奔行而来。此
时夜色已深,如果不去特别注意,极难发现。这五条人影快要奔近山麓之际,就
疾如飞乌,连翩投入松林,五道人影,只是划空一闪而没。这五人正是华山商桐
君、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太极晏海平、剑门镇九宏。

  他们投入松林后,改由镇九宏领路,一路穿林而行,直扑前山。正行之间,
走在最前面镇九宏忽然朝身后四人打了个手势,大家就迅快的以树身作掩护,隐
住了身形。没过多久,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两个一身青布轻装的武
士,手提扑刀,并肩走来。

  只听一个说道:「今晚怎么突然风声又紧了起来?」

  另一个道:「听说五山派的祝山主傍晚就赶回来了,传达阮掌门人的意见,
那五个逃出去的人,今晚很可能到青螺山庄来救人,要咱们多戒备。」

  先前那人笑道:「咱们教主坐镇在这里,还怕逃出去的五个人?她老人家只
要伸出一根指头,凌空一点,就有一团烈火,那么点上五点,就可把五个人活活
烧死了。」

  另一个人道:「何用教主亲自出乎,只要她老人家门下三位姑娘随便那一位
出手,就可把来人生擒活捉,一个也别想漏网。」两人边走边说,声音不响,但
也可以听得清楚。

  现在商桐君,和徐子常都亲耳听到了,阮松溪果然敢和魔教沆瀣一气。只要
听这两人口气,教主伸手一指就有一团烈火,那不是魔教骗人的魔术还是什么?
镇九宏回身道:「四位掌门人都听到了?」

  商桐君愤然道:「真想不到阮松溪果然是个伪君子。」

  封自清道:「他勾结魔教,危害武林,岂非是伪君子而已?」

  徐子常叹息一声道:「已是一派掌门,勾结魔教,又所为何来?自毁清誉,
真是值不得。」

  晏海平道:「这就是丧心病狂。」

  商桐君道:「对方既已有备,四位道兄,咱们该不该再进呢?」

  镇九宏道:「咱们既然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咱们五人,难道还怕
了魔教教主不成?」

  晏海平道:「对,咱们到了这里,已经有进无退,说不得只好硬闯了。」五
人仍山镇九宏领先,穿林而行。

  只听一个娇美的女子声音格的笑道:「晏掌门人说对了,昨晚给五位漏网,
今晚五位可确是有进无退,有来无去了。」

  话声从前面传来,镇九宏大喝一声:「什么人?」大步穿林而出。

  商桐君等四人也紧跟定出,大家凝目看去,只见一条狭窄的山径上,并肩站
着两个身穿黑色衣裙,长发披肩,面蒙黑纱的女子,出风飘来,散发着一阵非兰
非麝的浓馥脂粉甜香。自称九华派的三个女子,身上不是也有一股沁人甜香?

  镇九宏瞠目喝道:「你们俩个大概是魔教门下的妖女了,咱们正要找你们魔
教教主,你们正好给咱们带路。」

  右边一个冷声喝道:「镇九宏这里可不是剑门山,由你呼来叱去……」

  左边一个朝她一摆手,制住她说下去,一面说道:「愚姐妹奉教主令谕,在
这里等候五位已有多时,自然会带你们又晋见教主,只是并非这样说走就走。」

  镇九宏道:「那要如何?」

  右边一个格的一声娇笑,说道:「五位要见教主,那就是敝教的来宾了,来
宾岂可身带凶器?所以第一件事,五位必须先放下身上兵器。」放下兵器,岂不
是等于投降?

  镇九宏还没开口,晏海平道:「姑娘说的第一件事,是要咱们放上兵器,可
有第二什事吗?」

  「自然有了。」左首女子依然娇声道:「五位夤夜而来,不走前山,不经通
报,愚姐妹只是教主门下,职位不高,不知五位来意如何?冒然领着五位前去,
万一教主责备下来,愚姐妹可担待不起,所以第二件事,只好委屈五位,先由愚
姐妹点了你们身上三处穴道,才能领五位上去。」这话本是有悖常情,但从她口
中说来,好象是很正常的手续。

  晏海平怪笑一声问道:「姑娘还有第三件事情?」

  左首女子娇声道:「没有了,五位只要能做到这两点,愚姐妹就可领你们去
晋见教主了。」

  晏海平大笑道:「老夫只要把你们拿下了,这两件事大概就可以免了吧?」
话声出口,人已快若闪电,从镇九宏身边闪出,挥手一掌,朝左首女子迎面拍了
过去。

  他是武当派太极门的掌门人,一生精研「太极掌」,这一掌出手,并没有强
烈掌风,但一道柔和内劲,随掌而生,直逼过去,却使人立有窒息之感。左首女
子口中轻咦一声道:「瞧你一大把年纪,火气倒是不小,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
动起手来?」

  她口中说得娇婉,人可丝毫不慢,娇躯倏地一个轻旋,已转到晏海平右首,
避开掌风,右手舒展似拂似拍,朝晏海平肩头拍到,手势妙曼,看去不徐不疾,
实则出手何殊掣电。

  晏海平不觉一怔,暗道:「此女身法奇特,自己倒是轻估了她。」心念一动
之间,右手疾圈,身形随着右转,左手又是一掌直劈而出。左首女子拍出的右手
忽然向外扬起,宽大罗袖朝晏海平拍去的左腕卷来。她这一起「流云飞袖」使得
恰到好处,双手一来一往,本来使得极快,一下就搭在晏海平的手腕之上。

  晏海平但觉鼻中闻到一股浓馥的花香,同时也感觉对方衣袖含蕴着一股阴柔
劲力,但自恃修为功深,任由对方衣袖搭上手腕,自己只要翻腕抓住对方衣袖,
就可把她拉过来了。那知手腕还未翻起,从对方衣袖中突然传来一缕极阴极寒之
气,由腕而肘,迅疾缘臂而上,直渗过来,一条左腕刹那之间再也使不出力道,
心头猛吃一惊,右手直竖,迅即朝前推出。

  左首女子罗袖搭在晏海平小臂不动,左手食、中二指一骈,迎着他右掌点出
口中娇笑道:「晏掌门人,奴家领教了。」晏海平口小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
了四五步,砰然跌坐下去。

  封自清急忙问道:「晏道兄怎么了?」晏海平紧闭着嘴唇,一声不作,在地
上盘膝坐好,闭目垂帘,运起功来,看来他伤得似乎不轻。

  镇九宏看得大怒,口中大喝一声:「好个妖女,胆敢出手伤人。」手中长剑
一振,朝左首女子直欺过去,剑尖一指,正待发剑。

  右首女子冷哼道:「镇九宏,来,你要动手,姑娘就接你几招。」话声中,
身形一闪,就拦到镇九宏的前而,右腕一抬,锵的一声,抽出长剑,横剑当胸,
静候镇九宏发剑,镇九宏长剑一振,漉出一片剑光,像流水行云,直射过去。

  右首女子冷哼一声,剑使「天女散花」,把镇九宏攻去的一片剑光接住。镇
九宏大喝一声,剑势连绵出手,一口气攻出了九剑。右首女子挥动手中长剑,响
起一阵锵锵剑呜,寸步未退,就把镇九宏攻去的九剑,尽数封架开去。

  镇九宏不待对方还攻,剑势开阖,又迅快的抢先机,左挥右舞,连续攻山了
五剑。这五剑迅快辛辣,有如长江大河,势道凌厉已极,但右首女子不慌不忙,
挥动长剑,封架开去。镇九宏不让对方有还手机会,剑势绵绵,一路快攻下去。

  右首女子似是丝毫未把镇九宏的攻势放在眼里,长剑随手挥动,剑上好像含
蕴了极强的隐柔之力,镇九宏每次和她剑刃接触,长剑必被震弹开去。这一情形
除了镇九宏本人,外人自然无法看得出来,只见双方剑光交织,有如电掣轮转,
光看声势,镇九宏似乎抢尽了先机,已把右首女子卷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这时那左首女子忽然悄生生越过两人,长剑凌空一指三人,娇声喝道:「你
们还有谁要动手的?」她这声娇喝,虽是挑战,但声音娇美,宛如出谷之鸟,听
来十分悦耳,可惜商桐君,封自清、徐子常这三位掌门人,都是道学之士,不解
风情,听她娇声娇气的说话,更把她视同妖女。

  八卦掌门人封自清沉喝道:「老夫来领教你的剑法。」

  左首女子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封掌门人。」

  但封自清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姑娘可以发招了。」

  左首女子格的娇笑一声道:「我看还是封掌门人先出手的好,不然,落败了
岂不遗憾终生?」

  封自清喝道:「老夫不喜说笑,接招。」随手挥出一剑,幻起一片光幕直罩
过去。

  左首女子长剑向上一举「叮」一声,正好点在封自清的剑上。封自清一剑甫
出,骤觉从剑上传来一股隐柔暗劲,奋起全力劈出一剑,硬把袭来的暗劲逼迫。
他这一剑正是「八卦剑法」中一招「乾三连」,一剑之中,接连三振,漾起三道
剑光,攻了过去。

  左首女子身形一侧,避开正面剑势,抬腕发剑,从左侧攻来。封自清练剑数
十年,八卦剑法剑走八门,最擅长的就是守中有攻,一般人只把左右前后分作四
方,八卦门却把左右前后分作了八方,不论敌人攻向任何一方,都能迅速发剑,
身随剑走,守护谨严。

  这时左首女子才一闪身,他右脚疾退一步,身还未转,长剑疾划,一道剑光
已经随着左首女子向左划到,人也同时转了过来。「当」,双剑交击,封自清又
感到一股隐柔暗劲从剑上传了过来。

  就在镇九宏、封自清和两个黑衣女子拼搏得最激烈的时候,商桐君忽然听到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异声,心头猛然一动,一手急按剑柄,朝徐子常低声道:「咱
们身后似有敌人掩近,徐道兄照顾晏道兄,来人自有兄弟应付。」徐子常听得微
微颔首,立即跨上一步,站到正在调息的晏海平身边。

  商桐君霍地回过身去,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他喝声方出,瞥
见两条人影已从树林阴影中窜了出来。这两人身手矫捷,一下欺近过来,一言不
发,举剑就刺。

  商桐君一代掌门,目光何等敏锐,对方堪堪欺近,他右腕抬处,呛然龙吟,
太白剑出匣,刷的一剑,由左而右,当当两卢,一招就封开了两人攻来的剑势,
但觉右腕被震得隐隐发麻,心头不由暗暗惊凛,这两人剑上功力,竟然不在自己
之下,这会是什么人?

  急忙举目看去,两人脸上都蒙着黑布,只留下两个眼孔,露出一双炯炯有神
的目光,直向自己投来。那两人被商桐君一剑封出,一退即上双剑并举,又扑攻
过来。商桐君朗笑一声,这回不再和他们客气,右手长剑挥处,连续举出四剑,
一剑比一剑强猛,他身为华山派掌门人,此刻蓄势出手,威势自非凡响。

  那两个蒙面人剑术造诣也不是弱手,一左一右扑攻而上,剑上内功,强劲无
比,各自接下商桐君两剑,也还攻了两招。这条山径并不宽敞,三人鼎足而立,
谁也不肯退让,随手挥剑,或封或攻,各以上乘剑术相搏,脚下却寸步不移。转
瞬之间,已经攻拒了七八招之多。

  商桐君脸色凝重,凛然说道:「二位虽然蒙面而来,但九宫剑法使得如此精
纯,莫非是铁拂道兄、向宫老哥吗?真是二位的话,快请住手。」他已从两人剑
法和内力上,猜出是九宫双剑铁拂道人和南宫寿了。

  两个蒙面人对他说的话,恍若不闻,依然一言不发,双剑齐举,绵绵攻来。
商桐君看他们毫不理睬,只顾抢攻,心中暗自忖道:看来他们已被魔教迷失了神
志,这倒真是辣手得很。

  自己和他们原是素识,他们被迷失神志,只知攻故,毫无顾虑,自己稍一不
慎,就会伤在他们剑下,何况此地离贼巢极近,时间拖长,对方后援赶来,自己
这边,一共只有五个人,晏海平又负了伤,情势愈来愈是不利,除了速战速决,
已别无选择。

  心里这一转,立即全力运剑,华山「太白剑法」源源出手,把数十年精修内
力,贯注在剑身之上发出,每一招每一剑都含蕴了强劲绝伦的内力,霎那间,果
然剑势大盛,太白剑剑光如练,纵横交织,剑气胜霄。这两个蒙面人正是九宫双
剑铁拂道人和南宫寿。

  铁拂道人虽然没有使用铁拂,但他当年和南宫寿以「九宫双剑」出名,剑上
造诣并不在铁拂之下。两人如果单打独斗,自然要比商桐君逊上一筹,但两人这
一联手,情形自是不同,何况商桐君明知他们是九宫双剑,除了想制住他们,自
然不好骤下杀手,九宫双剑可不同,他们神志被迷,毫无顾虑可言,放手抢攻,
竭尽所能。

  这一来,商桐君纵然提聚全力挥动长剑,依然只能和两人保持匀势,不但丝
毫占不到上风,有时还迭遇险招,没被两人逼落下风,已是叨天之幸,这时跌坐
运功的晏海平缓缓睁开眼来。

  徐子常忙问道:「晏道兄伤势如何了?」

  晏海平站起身,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差点被那妖女玄阴指破去功火,废
了一条右臂,以兄弟看来,这两个妖女,并非魔教门下,而是玄阴教的人……」
话声未落,瞥见封自清和左首女子激战之中,一条人影忽然向后跃开。

  那后退的正是左首那个黑衣女子,她后退了两步,就俏生生静立不动。封自
清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徐子常看出情形不对,急忙掠出,落到封自清身边,
低声问道:「封掌门人没事吧?」封自清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一个人摇摇欲
倒。

  徐子常急忙伸手把他扶住,往后退下。右首女子冷冷的道:「放心,他死不
了的,不过在百日之内,不能动武罢了。」

  在她说话之时,只听和镇九宏动手的右首女子娇声道:「镇九宏,够了,你
已经陪姑娘喂了八十九招,咱们不用再打啦。」

  镇九宏大笑道:「好个妖女,看你还能接我几招。」

  右首女子娇哼道:「姑娘若要取你性命,只怕你一招也接不下来。」

  「当」,一声响亮的金铁交击之声,随着两人话声响起,两支长剑一横一直
交叉推出,各不相让。右首女子一声冷笑,左手突出,朝镇九宏右肩闪电点出。

  镇九宏骤不及防,右肩一麻,一条右臂软软的垂了下去,手中长剑当的一声
落到地上。右首女子一声得手,长剑一送,正待朝他心窝刺去。左首女子忽然喝
道:「三妹住手,让他们去吧。」

  右首女子愕然道:「大姐……」

  左首女子微哂道:「他们走不出君山的,咱们走吧。」

  话声一落,两人翩然转身朝山径上行去。镇九宏右臂下垂若废,左手从地下
拾起长剑,望着两女身影,目眦欲裂。

  晏海安平忙道:「镇老哥快运功试试,妖女使的极似玄隐指,必须把隐柔之
气逼出体外,方可无事。」镇九宏没有说话,依言静立不动,默默运功。

  徐子常也扶着封自清退下,让他在地上盘膝坐好。由徐子常和晏海平站立左
右替他们护法。商桐君力战九宫双剑,已超过百招,三支长剑所划起的剑光,笼
照方圆一丈之内,附近的树林枝叶,纷纷被剑气摧毁,声势极为惊人,但双方依
然秋色平分,难分胜负。

  商桐君不禁渐感不耐,口中大喝一声,使出华山派剑术中最精最险的一套剑
法「太白十八剑」。「太白十八剑」是摹仿华山最惊险的一段山势十八般而来,
每一招都是旋身发剑,变化精奇施展开来,敌人几乎连你身形都还没看清,已经
中剑倒地,是专门用来对付强敌的绝学,列为华山派镇山剑法,每代只传两人,
除了掌门人之外,只有掌门人的妻子才能练习。

  据说这十八招剑法,从没全使出来过,因为剑招太精妙了,从使遇上强敌,
使到一半,敌人已经落败,不用再继续使下去了。商桐君所以迟迟没有施展的原
因,就因九宫双剑原是八大门派中人,此刻又被迷失神志,自然不肯使出杀手来
了。

  但此刻自己五人之中,已有三个负了伤,再不把九宫双剑击倒,等到对方大
批援手赶到,只怕就难以脱身了。一念及此,就再也顾不得了,随着一声大喝,
剑法陡然一变,身形连续飞旋,剑势如惊霆疾雷一般,连绵攻出。

  他一施展出「太白十八剑」,不过三个照面,就把九宫双剑逼得连连闪避,
手忙脚乱,任他们双剑联手以守代攻,还是被迫得节节后退。商桐君一击得手,
精神登时大振,剑尖连闪,飞旋刺出。就在此时,突听远处响起一声竹哨,隐隐
传来。

  正在被迫后退的九宫双剑,如响斯应,立时舍了商桐君,双足一顿,两道人
影纵身掠起,迅若飞鸟,朝阴暗的树林中投去。

  商桐君眼看两人忽然退去,心头上不住暗暗怀疑:「莫非魔教又有什么诡计
不成?」一面举步朝徐子常、晏海平,镇九宏三人走去,问道:「封掌门人和镇
二兄的伤势如何?」

  晏海平愤然道:「封道兄正在运动调息,情况不明,好像伤得不轻,镇二兄
弟情况相同,似是伤在妖女玄阴指下的。」

  商桐君奇道:「玄阴指乃是玄教两种出名阴毒的功夫之一,莫非她们并非魔
教门下?」

  晏海平道:「魔教不擅玄阴指功,看来她们不像是魔教的人。」

  商桐君微作沉吟,攒眉道:「那么阮掌门人说的不假了?」

  晏海平道:「目前情形,谲诡多变,一时之间,当真令人伪难辨。」

  镇九宏经过一阵调息后,已把阴气从手掌逼出,接口道:「魔教的天魔指,
也是旁门阴功,兄弟中指之后,阴寒之气迅速渗透体内,八成是魔教的天魔指无
疑。」

  晏海平微笑道:「魔教功夫,以魔火神功为基础,天魔指,是把魔火神功练
成一缕指风,击中人身之后,全身也会有发冷的感觉,那是已被魔火侵袭之象,
它本身并非阴寒之气,和玄阴指截然不同。」镇九宏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还待再
说。

  封自清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商桐君急忙问道:「封道兄如何了?」

  封自清缓缓站起,有气无力的道:「那妖女好厉害的一记九转掌,兄弟一身
真气,差点被他震散,如今虽已无事,但百日之内,只怕无法和人动手了。」

  「玄阴九转掌」号称天下无人能够躲闪,无掌可以抗衡。

  商桐君追问道:「封道兄可以确定她使的是九转掌吗?」

  封自清惨笑道:「如果是旁的掌法,双方在拼搏之中,兄弟岂会被她乘虚而
入,击中右胸?」

  要知封自清精擅八卦剑掌,是天下掌法中守势最谨严的,依然被对方一掌拍
中右胸,那自然只有九转掌可以辨到,一般掌法,早就被他摒诸门外了,现在已
有两个人证实对方使的是玄阴教的手法了。镇九宏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一个中了
玄阴指,一个中的是九转掌,一时间不好多说。

  徐子常道:「和商掌门人动手的两人,真是九宫双剑吗?」

  商桐君道:「不会错,他们纵然黑布蒙面,但以他两人的修为,和精纯的九
宫剑法,除了铁拂道兄和南宫老哥,那里还找得出第三个人来?」

  徐子常矍然道:「九宫双剑,就是昨晚被迷的人,已经受到他们控制,这是
一件十分可怕之事,哦,他们如果神志受迷,纵然败在商掌门人手下,也不会突
然退出的了。」他因和三人交手之处,距离较远,黑夜间,自然没有看得清楚。

  商桐君道:「徐道兄说得极是,他们当时并未落败,好像是听到一缕竹哨之
音,突然退走的。」

  徐子常沉吟道:「两个黑衣女子也是无故退去的,这中间莫非又是她们在故
弄什么玄虚不成?」

  商桐君点头说道:「兄弟也是这么想,因此觉得咱们不如先退出去,再作计
较。」

  封自清道:「不错,兄弟一时已经无法动手,遇上敌人,是个累赘,还是先
行退出,以后再作良谋的好。」

  镇九宏道:「那也只好如此,还是兄弟开路。」当先走在前面。

  商桐君忙道:「镇二兄右臂是否完全好了?」

  镇九宏大笑道:「区区天魔指,还奈何不了兄弟。」他认定那两个黑衣女子
是魔教门下,一时岂肯输口。

  一行五人当下仍由镇九宏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六合掌门徐子常,中间是无法
再和人动手的八卦掌门封自清,然后是太极门晏海平,由华山掌门商桐君断后,
依然一路穿林而行。经过这一番折腾,现在已是二更多了,山林间一片漆黑,几
乎对面不见人影。

  突听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那声大喝甫落,就砰然一声,双方好象对
上了掌。

  紧接着只听另一个人洪声喝道:「你敢出手偷袭,还往那里走?」呼一声,
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而起。

  镇九宏走在最前面,见一条人影疾快无伦从左侧闪过,那凌空扑来的人影,
敢情把镇九宏当作偷袭他的人,洪喝一声:「你也接老子一招。」一道劲急风声
压顶而下,势道之猛,令人息为之窒。

  镇九宏怒声道:「不睁眼的东西。」右手抬处,长剑疾圈,划起斗大一圈银
光,往上迎击而出。

  「当。」离他头上三尺,响起一声金铁狂鸣,也飞闪起一串火花,镇九宏以
地对气,竟然被震得站椿不住,上身摇晃,后退了一步,心中也暗暗震惊:「此
人空中发招,还有如此沉猛的劲力,倒是不可轻敌。」

  那人凌空扑来,也被镇九宏震得在空中倒翻了两个筋斗,才落到地上,哄笑
一声道:「好哇,你再接老子一招。」这人身形高大,如同铁塔一般,喝声出口
人巳疾冲过来,右手高举,一面精钢太极牌呼的一声,迎面劈到。

  镇九宏岂肯认输,口中喝道:「来得好。」

  长剑一记「直破天门」,笔直劈出,两人之间又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狂
鸣。两次硬拼,两人又各自被震后退,镇九宏使的长剑究是轻兵刃,不如对方铁
牌势道沉重,身不由己后退了两步。

  只听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大笑道:「哈哈,原来他是剑门山的镇九宏,果然和
玄阴教沆瀣一气,伏老二,对付这种附贼贼之徒,不用和他客气。」话声未已,
嗤的一声,一支暗器大斜刺里直奔咽喉。

  那人又是一声朗笑:「你家祝大爷是暗器的老祖宗,你你们不嫌班门弄斧,
只管使出来。」手中摺扇一拨,双足一点,人如离弦之箭,朝那暗器来处处激射
过去。

  他堪堪扑到,突觉金刃劈风,两柄雪亮的长剑,交叉攻来来,出手辛辣,使
你无回旋之地可以封架。原来刚才那支暗器,乃是诱敌之计,有意把他引来的。
那人轻哼一声,手上铁骨摺扇豁的一声打开,一记「左右逢源」,当当两声,架
开对方两支长剑,立还颜色,扇影如如轮,反击过去,口中大笑道:「原来是两
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西。」

  原来那使铁牌的是诸广山主伏三泰,他正和镇九宏动上了手。使铁骨摺扇的
是九连山主祝神机,正在和两个蒙面人窍手。另外最先发现敌踪的是五岭山主应
天生,也正在和一个蒙面人动手,两人虽是徒手相搏,却打得掌风如涛,声势极
为凌厉。

  原来阮松溪一行,决定夜袭青螺山庄救人,羊乐公向阮掌门人讨令,由五山
派充任先锋,一路扫荡贼人眼线,到得这里,发现敌踪,双方就打了起来。

  徐子常跟在镇九宏的身后而行,两人差不多保持了八九尺光景,此时忽然听
到镇九宏已经和敌人动上了手,也就愤然拨剑,回身说道:「晏道兄、商道兄注
意,前面贼党已经发动埋伏,咱们只有冲杀上去,和贼人一搏了。」

  说话之时,突然疾风一飒,面前多了一个长髯过腹的矮小老头,发出一声嘹
亮的大笑道:「咱们会在这里遇上六合门的徐掌门人,当真难得的很,现在大概
你们不会再指责咱们和魔教勾结,和九大门派为敌了。」

  「哈哈,明明是你们和玄阴教沆瀣一气,却硬把黑锅推到咱们头上,你们这
些平时自称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呀,一旦遇上性命交关,就卑躬屈膝的向玄阴教投
降,还要诬蔑阮掌门人,当真可怜又复可嗤,呸,什么掌门人?玄阴教的走狗爪
牙而已。」

  徐子常怒笑道:「羊乐公,难道你们不是和玄阴教一鼻孔出气,在这埋伏,
拦截咱们的吗?」

  羊乐公大喝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羊爷爷会和玄阴教一鼻孔出气,你姓徐
的才是玄阴教的爪牙,小子,咱们多言无益,接掌。」呼的一掌拍了过来。

  徐子常听他左一声掌门人,右一声走狗爪牙,又什么小子,羊爷爷的乱嚷,
一时被激怒得满脸通红,那里还理会他话中之意?右手迅即还剑入鞘,左手疾劈
一掌,右手随着劈击而出。两人这一动手。

  一这精擅「北溟玄功」,掌掌如同开山大斧,劲气呼哺一道接一道的掌风,
发如狂涛,声势惊人。一个使展六合掌,步步为营,记记实中有虚,虽然不如对
方刚猛,但有守有攻,攻守兼顾,极为稳健。

  晏海平听到前面的徐子常已经和人动上了手,急忙仗剑赶来,他堪堪掠到,
正待出声,突见一道人影疾冲过来,大声喝道:「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党,居然
敢在半山腰阻拦去路,看剑。」一道剑光直奔面门。

  晏海平听到大怒,喝道:「是你们在半山腰拦袭咱们去路。」话声出口,长
剑已经疾划出去。

  这和晏海平动手的乃是九岭山主冉逢春,长剑展开,立时有九道剑光参差漾
起。晏海平眼看对方剑势凌厉,也立即展开太极剑法,以攻还攻。祝神机展开扇
招,力敌两个蒙面汉子,正在攻拒之间,那两个蒙面人忽然跃开,一左一右朝后
退去。

  祝神机笑道:「你们还往那里走?」纵身飞扑过去。两个蒙面人看他追来,
身形突然加快,一左一右朝林中闪入,等祝神机追到,两人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就在此时,瞥见一条人影迎面掠来,口中喝道:「什么人敢拦商某的路?」

  祝神机目光一注,嘲笑道:「原来是华山派商掌门人,哈哈,原来是你们甘
心附贼,早已和玄阴教有了勾结,现在不用再诬蔑咱们勾结魔教了吧?」

  商桐君目光如电,直注祝神机,喝道:「阁下是五山派的祝山主?」

  祝神机道:「不错,正是祝某。」

  商桐君道:「祝山主刚才说什么商某勾结玄阴教?」

  祝神机大笑道:「事实俱在,商掌门人还不承认吗?」

  商桐君沉声道:「什么事实,祝山主说得清楚一些。」

  祝神机道:「咱们在这里遇上,还不是事实吗?」

  商桐君怒声道:「商某认为是你们勾结了玄阴教。」

  祝神机冷峻一笑道:「这就是你们自以为是名门正派的人,口中说的话,平
日道貌严然,一旦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不惜颠倒黑白,捏造是非,当真是无耻之
徒。」

  商桐君听得勃然大怒。嗔目喝道:「你说什么?」

  祝神机道:「祝某说你是无耻之徒。」

  商桐君气得脸色铁青,喝道:「很好,你发招。」

  祝神机道:「祝某正想领教。」摺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随手一挥,划起半
轮扇形,朝前推去。

  商桐君手中长剑一摆,也立即还招,一扇一剑,刹那之间,展开一场激战。
五山山主虽然打了头阵,但阮松溪、桑鸠婆等人也很快随后赶来。前面的五山山
主已经和敌人动上了手,后面的人自然已经得到消息。

  阮天华一马当先,堪堪奔进,就遇上五山派总管苟不弃,急忙问道:「苟总
管,前面拦路的是些什么人?」

  苟不弃忙道:「好像是剑门山镇九宏,还有六合门的徐子常等人。」

  「又是他们。」阮天华剑眉一扬哼道:「我去把他们拿下了。」身形闪动,
迅若飘风朝前掠去。

  这条山径并不宽敞,五山山主分作了五处动手,就是每隔一丈来远,就有一
对动手的人。阮天华因早晨镇九宏等人硬指爹和魔教勾结,心头极感气愤,此时
听说拦截自己的就是镇九宏等人,更是怒不可遏,身形突然加速,朝前扑去。

  他第一对遇上的正是镇九宏和伏三泰,一个长剑天矫如虹,一个铁牌开阖如
风,正在各展所能,拼搏了七八十招,依然难分胜负之际。阮天华身若魅影,一
下欺入一片剑光牌影之中,喝道:「镇九宏,你真该死。」喝声未已,人已到了
镇九宏身前,一缕指风点上他右肩。

  镇九宏几乎连人影都没有看清,突觉右肩一麻,紧接着又有两处穴道被阮天
华制住。伏三泰虽知阮天华一身功力十分了得,却也没想到他会从剑光牌影中直
欺进来,急忙住手,镇九宏已被制住。阮天华拱拱手道:「伏山主,在下还要赶
到前面去,这镇九宏交给你了。」身形一伏再起,疾如夜鸟,凌空扑去。

  双方动手的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阮天华一下就掠到应天生和一个蒙面人
之间。这两人都没有使兵刃,只是徒手相搏,但他们使出来的掌风指影,衣角袍
袖,每一寸都是杀人的利器,只要被他们拂中,不死也得重伤。

  阮天华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人如逆水游鱼从他们纵横交织的一片凌厉掌
指影中闪入,更不答话,手指连弹,一下就制住了蒙面人三处穴道,双足一点,
又朝前面掠去。他仗着「紫府迷踪」身法,快捷无俦,接连制住了和羊乐公动手
的六合掌门人徐子常,和冉逢春动手的太极掌门人晏海平,正待纵身朝祝神机,
商桐君中间掠去。

  只听到爹的声音传了过来,喝道:「天华,你快给我站住。」阮天华听到爹
的喝声,只好站住。

  阮松溪已经飘然行来,朝动手的两人道:「商道兄,祝山主快请住手。」商
桐君,祝神机听到阮松溪的喝声,不觉同时停下手来。

  商桐君愤然道:「阮掌门人手下高手如云,是不是要和兄弟一决胜负?」原
来他和祝神机搏战到五十招以后已经渐渐占了上风,故有此言。

  阮松溪摇手道:「商掌门人误会了。」

  商桐君道:「兄弟如何误会了。」

  阮松溪含笑道:「商掌门人请随兄弟来。」

  商桐君依言走了过来,阮松溪引着他走到林下,朝阮天华道:「天华你去给
徐掌门人,晏掌门人和镇二兄解开穴道,但那蒙面人的穴道暂时还不宜解开。」

  商桐君眼看对方的人全在林下,自己这边除了封自清一时无法和人动手,徐
子常、晏海平,镇九宏三人全被对方制住,真正还能动手的,已只有自己一人,
此刻听阮松溪吩咐阮天华解开三人穴道,心中疑信参半,暗道莫非阮松溪又在耍
什么手段?但看他神情,又似乎不像有诈。阮天华答应一声,走过去替徐子常三
人解了穴道。

  镇九宏双目一睁,大喝道:「阮松溪,你依仗人多,要待怎的?」

  阮松溪朝他们三人拱手道:「徐、晏二位掌门人,镇二兄,方才双方夹道相
逢,受玄阴教贼人利用,引起冲突,一时无法解释,谁也无法把双方的人叫住,
小儿不得不抢入斗场,把三位穴道制住,这是兄弟要向三位致歉的……」

  晏海平愤然道:「用不着,咱们技不如人,杀剐悉听尊便,何须解释?」

  羊乐公怒声道:「晏海平,你也花甲的人了,怎如此不识好歹,不明事理,
要杀你早就送你上路了,要利用你太极掌门人的身份,就可以喂你服下迷迭散,
迷失了神志,不就乖乖听命了吗?何须向你解释,又何须解开你穴道?如果你心
里不服气,也总该听阮掌门人把话说完了,你要找谁比划,咱们都会奉陪,穷吼
只会坏事,你懂不懂?」

  晏海平被他当面斥责得不由一呆,他自从当上太极门掌门人,今晚真是倒了
八辈子的霉,先是伤在年轻女子的玄阴指下,现在又被阮天华制住穴道,羊乐公
的当面斥责,这都是数十年来从未遇上过的事,他心头虽感愤怒,但究是修为功
深,硬是忍耐不下来,再一细想,觉得羊乐公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一时也就不
再作声。

  阮松溪含笑道:「羊山主一大把年纪,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晏掌门人幸勿
介意。」

  阮松溪道:「今晚这场误会,起因于咱们在山径上无意遭遇,而且还经贼人
刻意安排,先向双方的人施袭,等到咱们双方接触上了,贼人便迅速退去,这一
来,咱们双方就经他们的导引,发生激战,终至两败俱伤,贼人心机之深,也於
此可见。」

  商桐君道:「阮掌门人何以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阮松溪笑道:「咱们因早晨和诸位相遇,似乎对兄弟等人心存怀疑,因此决
定今晚前来青螺山庄救人,只要把君山大会上的人全数救出去了,咱们之间的误
会也就消解了。」

  「咱们此行,是由五位山主作先锋,但兄弟却暗中尾随了来,双方说的话,
兄弟都听见了,因此判断咱们双方今晚的行动,贼人可能早已了如指掌,只须从
中稍加挑拨,即可使咱们互相残杀……」商桐君等人都没有作声。

  阮松溪续道:「所好方才小儿及时制住了一个蒙面人,此人是几个蒙面人之
一,其余几个已经逸去,此人因被应山主缠住,无法脱身,才被小儿留下的,咱
们不妨先看看他是什么人,即可证明兄弟说的话了。」徐子常回想刚才情形,确
是玄阴教的人有意把双方引到此处来的,觉得阮松溪和的似乎不假。

  商桐君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两人互看了一眼,才点头道:「既然逮住了对方
的人,不妨先看看他是谁?」

  镇九宏冷冷一笑道:「刚才冲上来和镇某动手的明明就是伏三泰。」

  伏三泰怒声道:「伏某追击一个暗中向我出手偷袭的人,就是你镇九宏把人
放过,还拦着伏某,不然,那人早就被伏某逮住了。」

  徐子常是随着镇九宏身后来的,他确实听到伏三泰在和镇九宏动手前,曾和
人动手,追踪过来才遇上镇九宏的,双方本是误会,镇九宏就不该如此说法了,
这就接口道:「镇二兄,兄弟觉得今晚之事,确是有人从中故意把咱们双方引来
的,这场误会,大家只要把话说清楚了,误会也就可以冰释了。」

  晏海平本来一直先入为主有着成见,但经这一番拼搏,静下来,仔细一想,
心中也着实感到有很多可疑之处,譬如,先前有两个人说什么阮松溪派祝神机回
山传递消息,说自己一行五人可能前来青螺山庄救人,事实上祝神机仍然和阮松
溪等人在一起。

  又说教主如何厉害,使人一听就知他们口中的教主是魔教教主了。如今看来
这两人说的话,岂不是专门说给自己等人听的么?再说那两个蒙面女子使的明明
是玄阴教的武功,是从她们的口气中听到,她们又隐隐约约的流露出一点,让大
家可以猜想得到她们是魔教门下。她们武功明明极高,自己、镇九宏,封自清先
后伤在她们掌指之下,竟然无故退去。

  另外九宫双剑也是不败而退,而且听到哨声才退去的,他们退走之后,过没
多久,阮松溪等人就接着到了,双方立时动上了手。种种情形,一经串连起来,
虽然是玄阴教有计划的安排,否则绝无如此凑巧之事。他这一想,立时觉得阮松
溪所说的话,自始至终都极为诚恳,自己几人确实是受到玄阴教的愚弄。

  尤其因为夏鸿晖是阮松溪的师弟之故,他偷偷释放自已几人,才把他说的话
信以为真。这就接口道:「徐掌门人说得极是,咱们可能受了玄阴教的愚弄,兄
弟方才仔细想过,咱们对阮掌门人的误会,应该是听信了夏鸿晖的一面之词。」

  镇九宏道:「他如果和玄阴教勾结,为什么会偷偷的释放咱们呢?」

  端木让大笑道:「他释放你们,就因为他们拦住咱们,咱们已经从青螺山庄
出来了,放了你们,才可以让你们处处和咱们作对,从中破坏咱们和各大门派联
络,使咱们和各大门派之间形成对立,甚至两败俱伤,他们可以隔山观虎斗,坐
收渔人之利。你可知道夏鸿晖和玄阴教主是什么关系……」

  阮天华突然大喝一声,挥手拍出一掌,一道掌风直向端木让身前涌掠而过。

  阮松溪喝道:「天华,你做什么?」

  阮天华道:「刚才有人射出三支极细的飞针,偷袭二师叔,孩儿看到之后,
已经来不及告诉二师叔,所以只好发掌把飞针撞飞了。」

  「玄阴针。」端木让冷哼道:「此人大概想杀我灭口,其实知道老三是玄阴
教主夏非幻内侄的人,岂止我端木让一个人?」

  晏海平奇道:「夏鸿晖会是玄阴教主的内侄?」

  端木让道:「不错,夏非幻昔年原是玄阴教漏网的一名护法,最近大概被昔
年漏网教徒抬了出来,奉为教主,所以玄阴教又死灰复然,蠢蠢欲动,才会有君
山青螺山庄这场变故,主要自然为了企图一网打尽各大门派与会的人。」

  「玄阴教有一种迷迭香,据说来自西域,服了之后,可以使人神志受迷,听
命於他,玄阴教有这许人做本钱,打头阵,自可横扫江湖,但他们这一计划,却
被咱们破坏了,自然把咱们这些人衔之入骨,要千方百计的对付咱们了。」

  晏海平豁然道:「这就对了,阮掌门人,兄弟抱歉得很,从今天早晨一直到
方才为止,兄弟对阮掌门人因有先入之见,误会很深,若非经过方才一战,玄阴
教弄巧成掘,兄弟还不会如此快就醒悟过来。」他是武当派太极门掌门人,能够
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很不容易了。

  阮松溪连忙抱拳道:「晏掌门人言重,今晚玄阴教弄巧成拙,本来企图挑起
咱们双方火拼,如今反而促成咱们双方解释误会,这正是咱们各派之幸。」

  封自清愤然道:「玄阴教如此可恶,当真令人为之发指。」

  商桐君含笑道:「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如果没有方才这场误会,就没有
现在把误会解释清楚的机会了。」

  羊乐公走近那穴道受制的蒙面人身前,说道:「这人能和应老三打成平手,
掌上功夫大为可观,决非等闲之辈,兄弟早想摘下他蒙面黑布来瞧瞧,只是阮掌
门人没有下令,大家都不敢动手,现在可以把他黑布撕下来了吧?」

  商桐君心中暗道:「桑鸠婆和这五位山主,都是江湖上杰傲不驯,亦正亦邪
的人物,看他们对阮道兄都极为尊敬,那是阮道兄一向为人正直,才会如此受人
爱戴了。」

  阮松溪含笑道:「羊掌门人好说,此人说不定也是各大门派中被玄阴教迷失
神志的同道了,咱们自然要看他是谁,再作道理。」

  羊乐公一大把胡子,人却还是有着孩子气,闻言喜道:「兄弟那就把它撕下
来了。」

  说着,伸手一把摘下了那人的蒙面黑布,目光一注,口中忽然哗了一声,说
道:「会是他,他是崆峒老儿。」他口中的「崆峒老儿」,自然是崆峒黄衫了。
大家经他一嚷,各自凝目看去,那不是生成一张獬青脸的崆峒黄衫还有谁来?

  阮松溪道:「可惜黄姑娘三位走了,没有人有解药了……」桑鸠婆附着小红
耳朵,低低说了两句。

  小红点点头,从包裹中取出两枚朱果,走到阮天华身边,说道:「大哥,师
傅说,我们这一行人吃过朱果,昨天在青螺山庄都没有被迷翻,可见朱果功能解
毒祛迷,黄衫老人被迷迭香所迷,不知是否能解?要你喂他一枚试试。另外,朱
果秉纯阳之气而生,能助长行气活血,封掌门人伤在玄阴掌下,服用一枚朱果,
再运一回功,伤势可能会好得快些。」

  阮天华接过两枚朱果,把一枚朝封自清送去,说道:「封掌门人,这朱果功
能行气活血,你老服用一枚,再坐息一会儿,对伤势可能会有帮助。」

  封自清目光一注,惊道:「老朽听说过朱果秉乾阳之气而生,大补真元,专
治被旁门阴功所伤的伤势,小兄弟那里来的?如此珍贵之物,老朽怎能受。」原
来他还是识货之人。

  阮天华道:「封掌门人不用客气,这是在下在白鹤峰山腰习武时,由家师豢
养的白猿从绝顶峰壁间采来的,此果既然能治阴功伤势,你老就快些食用吧。」
说着,就把手中朱果塞到封自清的手中。

  封自清望望阮天华,问道:「小兄弟是白鹤门下?」

  阮天华微微摇头道:「不是,在下只是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而已。」

  一个练武的人,当然希望自己伤势早些痊愈,何况封自清乃是一派掌门人,
目前不但三个门人落在玄阴教手中,自己在百日之内不能运集真气,对他来说,
这是何等焦灼之事?

  阮天华把朱果塞到他手中,朱果又正是他所需要的良药,也就不再推辞,欣
然道:「白鹤峰千丈绝崖,有一棵千年朱果古藤,江湖上尽人皆知,但可望而不
可及,数百年来从没有人能取到过一枚,小兄弟真是福缘不浅,此物乃是仙品,
得来不易,只是老朽为阴功所伤,如无朱果,百日之内无法运集真气,小兄弟这
份厚赐,老朽就厚颜拜领了。」

  阮松溪含笑道:「封道兄正需此物,那就快些服用,也好及早痊愈,不可和
小儿客气了。」

  封自清道:「阮掌门人有此佳儿,真乃将门虎子,老朽一生从未受惠於人,
贤父子这份盛情,老朽也不好说谢了。」说完,就拿着朱果,咬了一个小孔,慢
慢吸食起来。

  阮天华走近崆峒黄衫面前,先用手替他捏开牙关,然后用指甲在朱果皮上挑
了一个小孔,凑着他嘴唇,轻轻挤出果汁,滴入口中。好在朱果要有一个小孔,
果汁就会流出,直到滴完为止,就只剩下一颗果核了。阮天华听桑鸠婆说过,朱
果果核含在口中既可避秽,还能解迷香、迷烟之毒,这就把果核收了起来。

  封门清也在此时吸完果汁,就在地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阮松溪特别嘱咐
五位山主分散开来,替崆峒黄衫和封自清两人护法,严加戒备。

  阮松溪陪同商桐君等人也在林下坐下,一面就把自己如何被夏鸿珲胁迫,囚
禁地室,后来二师弟、三师弟也被他骗来,全中了玄阴教的迷迭散,即以此次参
加君山大会而言,也全系夏非幻的主张,主要自然是利用形意门作掩护,好进行
他们一网打尽与会的各派人士,后来幸有桑鸠婆、五山主等人未被迷翻。

  只听三丈外一棵大树上响起羊乐公的声音笑道:「那可不是咱们的功劳,如
果没有阮小兄弟在客店里每人送了咱们一枚朱果,大伙就全躺在青螺山庄的大厅
上了。」

  阮松溪笑了笑道:「但不是桑婆婆和五位山主全力拦截,就救不下兄弟等人
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阮掌门人四位都是小兄弟一个人拦下来的,那时大厅
灯火乍熄一片漆黑,老婆子连镇二爷都没截留得住,让他一下冲进铁门去了。」
她因镇九宏一直对自己一行人心存敌意,故意提上他一句。镇九宏被她说得老脸
一红,没有作声。

  阮松溪接着说出自己几人,幸蒙九华派的黄姑娘慨赐解药,才清醒过来,他
为人磊落,是以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原来阮掌门人几位,还有这一段曲折经过。」

  徐子常笑道,「兄弟心中就一直感到不敢相信,兄弟和阮掌门人相识三十年
以上,绝不是勾结魔教的这种人。」

  商桐君问道:「阮道兄知不知道自称九华派的三位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阮松溪道:「这个兄弟也不清楚。」

  羊乐公道:「就算她们是魔教门徒,三位姑娘也不是坏人,至少她们和咱们
站在同一条线上,联手对付过玄阴教,如今和各门各派为敌的是玄阴教,直到目
前还有不少人落在他们手中,至少魔教没有兴风作浪,和各门各派公开为敌。」

  商桐君知道他年岁虽老,童心犹在,说话心直口快,毫无顾忌,不愿和他抬
扛,这就口气一转,说道:「兄弟和徐掌门人四位,今晚原想救人来的,不料五
人之中,有三位负了伤,只好及时退出,又和阮掌门人诸位相遇,如今咱们两拨
人合在一起,人数,实力,都是足够应付了,等封道兄运功完毕,咱们就再上青
螺山庄去,务必把与会人士一起救出来才好。」

  羊乐公大笑道:「没错,咱们今晚非把夏非幻抓出来不可。」正说之间,突
听崆峒黄衫口中咦了一声,人已清醒过来。

  阮松溪连忙拱手道:「冷道兄清醒了吗?」

  崆峒黄衫双目转动,看清围着自己的有形意门、华山派、太极门、六合门的
掌门人和桑鸠婆、镇九宏等人,心中大感纳罕,尤其发觉身上穴道受制,不觉双
目流露出敌意,冷然道:「冷某清醒了,你们要待怎的?」

  阮松溪含笑道:「冷道兄误会了,天华,快替冷前辈解开穴道。」阮天华答
应一声,赶忙走上去,伸手在崆峒黄衫身上一拂,解开他的穴道。

  桑鸠婆呷呷笑道:「冷老儿,你被玄阴教迷迭散迷失神志,刚才由阮小兄弟
喂你服了一枚朱果,才恢复清明,咱们这许多人是在替你护法,你真的一点都不
知道?」

  崆峒黄衫站起身,双臂伸屈了一下,全身骨节发出一阵辂格轻响,惊奇的问
道:「老夫被玄阴教迷失神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松溪道:「冷道兄请坐下来再说。」崆峒黄衫依言坐下。阮松溪就把昨晚
青螺山庄发生变故,以及今晚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崆峒黄衫怒声道:「原来青螺山庄欢宴席上,竟然发生了这大的变故,玄阴
教居然死灰复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当真可恶得很。」

  羊乐公笑道:「冷老儿,咱们就是等你和封掌门人醒来之后,大伙就要上青
螺山庄去呢。」

  崆峒黄衫喝道:「说话的是什么人?」

  阮松溪忙道:「是五山派的羊乐公羊道兄,五山山主替二位护法,守在五丈
外的树上。」

  崆峒黄衫朝阮松溪拱拱手道:「兄弟多蒙诸位掌门人相助,谨此致谢。」

  商桐君含笑道:「冷道兄不可客气,玄阴教迷迭散十分厉害,若非阮老弟身
边带有朱果只怕谁也无能为力。」

  崆峒黄衫目光转动,问道:「谁是阮老弟?」

  阮松溪含笑道:「是小儿天华。」一面又朝阮天华道:「天华,快过来见过
冷前辈。」

  阮天华抱抱拳道:「晚辈阮天华见过冷前辈。」

  崆峒黄衫道:「是老弟喂了老夫一枚朱果,朱果被称为稀世仙品,老夫真是
过意不去。」

  突然封自清长长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说道:「小兄弟,这枚朱果,果
然神效,老朽伤势经过一阵调息,已经霍然而愈了。」

  桑鸠婆尖笑道:「这么说,朱果果然能治玄阴教的阴功了。」

  阮松溪拱手道:「恭喜封道兄了。」

  封自清连忙还礼道:「兄弟真该谢谢阮掌门人贤父子呢。」

  羊乐公一道人影倏然飞掠而下,说道:「好了,好了,二位都醒过来了,咱
们可以走了。」

  封自清问道:「咱们要去那里?」

  羊乐公道:「自然是青螺山庄了,咱们就在等你们两个,时间不早,该快些
走才行。」一面挥着右手,说道:「咱们五个,来的时候是先锋,现在当然也是
先锋了,老二、老三、老四,咱们先走。」他大声嚷着,当先飞掠出去。

  伏三泰等四人和总管苟不理那还怠慢,五条人影疾如飞鸟,随着掠去。阮松
溪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咱们也该走了。」一行人,公推阮松溪
领头,阮松溪再三推辞。

  封自清笑道:「咱们此去,一共有两个目的,一是及时扑灭玄阴教,一是为
了救出君山与会之人,咱们每一个人都义不容辞,大家推阮掌门人领头,是因为
咱们总得有一个头儿,俗话说得好,蛇无头不行,阮掌门人在没遇上咱们这几人
以前,已经率领了形意门、五山派,乙木门、铁手帮的人。」

  「现在不过加上咱们几个而已,你不用客气,何况五位山主已经走了,咱们
得赶快追上去才行,玄阴教实力不弱,万一前面的人遇上强敌,咱们去迟了反而
不好,大家快些走吧。」

  阮松溪道:「封道兄说得是,咱们也不用说什么领头,大家一起走就是了,
兄弟给大家带路。」他经封自清一说,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话声一落,果然立即
展开脚程,当先朝山径上奔去。

  这一阵工夫,五山山主早已像一阵风般走得没了影子。阮松溪耽心他们遇上
强敌,只是提气疾行,身后一行人也脚下加快,急起直追。方才两拨人都会遇上
拦截的人,但这回山林之间,静悄悄的根本没遇上半个人影,好像玄阴教的人都
躲了起来,山林间再也没有敌踪。

  不消一会儿工夫,便已赶到青螺山庄,夜色之中,这座面湖背山的别墅,景
色优美,占尽地理之胜,此时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息。阮松溪当先拾级而登,跨
上石砌的平台,目光一注,但见青螺山庄两扇黑漆大门紧紧闭着。

  平台地方不大,那有五位山主的人影?心中不禁觉得奇怪,五位山主比自己
一行人先走,以他们五人的武功,不可能不声不响就遭人暗算,那么他们会到那
里去了呢?

  他这一停步,商桐君、封自清,晏海平等人也跟着走上。商桐君问道:「阮
掌门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阮松溪道:「五位山主比咱们一行人先走一步,应该已经到了,也应该在这
里和咱们会齐了再进去,但两扇大门依然紧闭着,却不见他们的影。」

  封自清道:「羊掌门人喜欢逞强,说不定已经越墙进去了。」

  崆峒黄衫道:「大门紧闭,那是玄阴教故意装作不知,兄弟给大家开路。」
话声一落,举步走上,直到大门前面,才脚下一停,大声喝道:「玄阴教贼人给
我听着,快去叫夏非幻出来。」双袖突然朝前一抖挥出。

  他这一手用的震力,假如两扇大门有闩的话,他这一抖之力,可以把门闩震
断,但绝不损毁了大门。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经他内力一震,但听里面「喀」的
一声,立即应手缓缓朝里开启,一根比海碗还粗的门闩已被他震得四分五裂,倒
在地上,可见此老内力何等惊人了。

  门内一片漆黑,依然静悄悄不闻人声,也不见一点动静。峒崆黄衫朝阮松溪
拱拱手道:「阮掌门人,商掌门人,请。」他原来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人,但因阮
天华以一枚朱果解了他迷失的神志,对阮松溪父子心存感激,是以口中说得极为
客气。

  阮松溪因青螺山庄已是玄阴教的巢穴,不能让崆峒黄衫去打头阵,急忙拱手
道:「冷兄请。」口中说着,便已举步走入。

  商桐君也抬抬手道:「请。」大家鱼贯走入,还是不见五位山主的影子。

  阮松溪走到大天井中间,脚下一停,回身道:「这座大厅,有机关操纵,可
以升降,咱们的人如果进入大厅,玄阴教只要开动机关,把大厅沉入地底,咱们
就只好被困在厅下,再也出不来了,但大厅沉下之后,屏后有一道门户可通地底
石窟,以兄弟猜想,他们当时也曾把昏迷的人运了出去,可见玄阴教的人并不住
在青螺山庄,而是在山下面的山腹石室之中……」

  六合掌门徐子常道:「阮掌门人推断得极是,兄弟以前曾听人说过,君山底
下,有一座石窟,占地极大,可能就在这下面了。」

  阮松溪道:「这话兄弟也听说过,只是山腹石窟,除了大厅沉下去之后,屏
后有一道出口,依兄弟推想,他们通向山腹入口,除了大厅,应该另有通道。」

  晏海平道:「不错,大厅占地极广,纵有机关操纵,升降一次也不容易,贼
党上下,一定另有通路,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

  阮松溪攒攒眉道:「贼人一直没有露面必有诡计,咱们人手不宜太过分散,
尤其五位山主至今不见踪影,会不会发生意外?」

  商桐君道:「五位山主都有一身上乘武功,五人合在一起,大概江湖上已是
极少对手,不大可能发生意外。据兄弟看他们可能已经深入后进去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兄弟之意,咱们可把人手分作三拨,一拨由左首入
内,一拨由右首入内,分头进行搜索,不论发现什么,都必须等大家会合了,再
作行止,如在搜索进形之际,遇到强敌,就以长啸为号。」

  「另一拨留在天井中,作为后援,如果五位山主赶来了,就和后援的人合在
一起,没事就在天井等候,听到啸声,另两拨人都可以增援,这样人手就可以灵
活运用,不知阮掌门人和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阮松溪道:「商道兄设想周到,就这么办好了,只是人手要如何分配呢?」

  封自清目光环顾,说道:「咱们虽然分为三拨,但却同样重要,兄弟觉得第
一,先要决定那几位留守天井?然后再分左右两拨。」

  桑鸠婆道:「老婆子留守天井好了,小红、若华、青儿、来复、于姑娘,自
然都和老婆子在一起,阮小兄弟,你呢?愿意留在天井?还是随阮掌门进去?」

  阮天华还没开口,范叔寒道:「天华,你和桑婆婆本来就是一起的,就留在
天井里好了。」阮天华只得应了声「是」。

  商桐君笑道:「那就容易分了,兄弟和封道兄、徐道兄、晏道兄、镇二兄五
人一拨,阮道兄和端木道兄,范道兄、于小兄弟四位也是原班人马,加上冷道兄
也正好五人一拨,阮道兄五人从左首进去,兄弟这一拨从右首进去,一直到最后
一进,搜索完毕,在后进会合。」

  大家计议定当,两拨人就立即分从左右长廊向里行去。桑鸠婆、阮天华、于
立雪、小红、铁若华和青儿、来复,就站在天井中间没动。阮天华、小红两人,
究是和五山山主相识最早,总是有一份感情,此时眼看五位山主充当先锋,抢着
走在前面,忽然就失去了踪影,直到此时,还没有一点消息,自然会替他们耽起
心来。

  小红站立不安的道:「真奇怪,五位山主明明抢在前头,应该早就到了,怎
么会不见人影的呢?真急死人。」

  阮天华道:「我看他们准出了事。」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商掌门人说过,他们五人合在一起,江湖上已是罕有
对手,玄阴教纵或尽出高手,一时之间也未必能胜,咱们来的也并不慢,一路上
连半点声音都没听到,显然不曾和人动手,他们多半是进去了。」

  铁若华道:「晚辈觉得他们可能不是主动进去的。」

  桑鸠婆笑道:「那是玄阴教把他们请进去的?」

  铁若华道:「是的,这里既是玄阴教的巢穴,他们在山林之间不可能没有暗
椿,也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两拨人已经合在一起,朝青螺山庄扑来,五位山主抢在
前头,在到达青螺山庄之际,他们只要派出一两个人,装作匆匆往里奔去报信,
五位山主自然要追进去,大厅既有机关操纵,可以升降,其他的地方自然也可能
设有机关,他们只要诱敌深入,发动机关。就可以把五位山主困住了。」

  阮天华听得一怔,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左右两拨人万一……」

  桑鸠婆笑道:「若华说的也是事实,但阮掌门人,商掌门人两拨人,都是老
江湖,这点他们也应该想得到,进行搜索,志在找寻山腹石窟的入口,岂会鲁莽
从事?」

  「至於五位山主,那更不用咱们担心,祝神机精擅消息,只要不像昨天那样
心里毫无准备,大厅突然下沉,才会中伏,如今已知青螺山庄是玄阴教的巢穴,
他就不会再上当了。」

  小红道:「依师傅的说法,我们用不着替五位山主耽忧了?」

  桑鸠婆尖笑道:「你没看他们刚才说个没停,为师有没有插嘴?」

  小红道:「师傅怎么知道五位山主不会出事的呢?」

  桑鸠婆道:「他们五个人和商桐君、封自清等人不同,商桐君等人自以为是
一派掌门,平日规行矩步,五山主却是从江湖上打了几十年滚,熬出来的名气,
江湖上的阴诈,他们那一样没见过?就凭夏非幻,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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